陽穀縣。
縣衙後院。
陳縣令聽了張二岩的稟報後,捋了捋雪白的山羊胡須,微微頷首。
已經六十四五歲,明年準備告老的他,一雙眼皮耷拉著,目光有些渾濁。
“你且先下去,將謝希大一乾人等提到縣衙大堂候著,待我略微思量一番,再去前廳升堂。”
聞言,張二岩怕陳縣令會顧忌到西門慶的勢,再次出聲提醒,表明自己的態度。
“大人,那謝希大仰仗西門慶的勢,搞得縣城東邊那民怨沸騰,現已經無法無天到敢當街向卑職舉拳,此等目無法紀的狂徒,倘若輕饒,日後怕是更加猖獗。需得從重從嚴處置方可!以儆效尤!”
陳縣令嗬嗬笑道:“張都頭的這番計較,本縣自會細細斟酌。”
說完,他擺了擺手。
“你且下去候著。”
“是,大人!”張二岩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待張二岩退出屋外,屋內屏風後麵走出個中年男子,此人三十歲出頭模樣,麵白無須,容貌端正。
這人名叫陳致禮,是陳縣令的本家遠侄,因腦袋靈活,且為人處世周到,所以被陳縣令調來陽穀縣當了個孔目!
孔目也就是師爺、參謀之類的小吏,隨侍在陳縣令身邊出些意見點子。
“致禮,你方才在後麵已經聽完經過,這件事你如何看?”陳縣令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問道。
陳致禮沉吟片刻,輕聲道:“大人,這一來是張都頭主張嚴懲,我們不能不顧忌他的想法。
這二來嘛,西門大官人自從得知大人明年要告老後,對您的孝敬逐月減少,直至這個月,已經少了三到四成。
雖說他表麵推脫生意欠佳,讓大人您海涵,但事實如何,大人和我一清二楚,他這些時間可沒少往汴京那邊走動。
常言道:這官不如管,西門大官人能發跡到如今這地步,得益大人您提攜幫襯,現在過河拆橋,委實寒了您老的心,倒是可借今日此事敲打一下他,讓他清醒清醒!”
陳縣令捋須嗬嗬一笑,“致禮所言甚合我意!那你且說說,本縣該如何處置那謝希大,才能讓西門大郎清醒些,讓他知道如今這陽穀縣還是本縣治下。”
陳致禮思索了一會兒,在陳縣令耳邊輕語了幾句。
陳縣令聽完後,目光微閃,頷首笑道:“既如此,那便這麼處置吧!”
……
且說謝希大一乾潑皮被張二岩押解到縣衙大堂,跪伏在地等候陳縣令升堂判罰。
衙門外還簇擁著許多來看熱鬨的百姓。
等了約莫半時辰,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縣衙大堂兩側,各走出十個衙役。
威~~武~~~!
威~~武~~~!
二十個衙役左右站定後,齊聲喊著威武二字,手中水火棍還配合著喊聲噠噠噠敲擊著地麵。
這陣仗威勢甚大。
謝希大一夥潑皮其中有幾個還沒進過縣衙,見到這陣仗,嚇得身子微微發抖。
謝希大倒是一臉淡定,打心眼裡覺得自己無礙,撐死今晚蹲下牢房,明日早間就能回家。
說不定,等會兒陳縣令升堂後,看在他哥哥西門慶的麵子上,重罵輕罰他一番,便讓他離去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謝希大淡定得很,他這般想著,還不忘挑釁似的看了張二岩一眼。
張二岩眉頭微皺,冷哼一聲。
另一邊,在衙役低聲威武喊過後,陳縣令身子有些顫顫巍巍從後堂走出,陳致禮緊隨其後。
來到太師椅坐穩後,陳縣令起手便將驚堂木重重拍在公案上,
隻聽得“啪”一聲大響,十分刺耳,堂下跪著那夥潑皮身子不禁一抖,脖子都縮了起來。
“謝希大、張勝……你等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作惡,欺男霸女,且累累多犯,有張都頭和多位鄉親作證檢舉,你等可還有話說?”陳縣令正聲斥問道。
“大人,冤枉啊!”
“縣令大老爺,冤枉啊!”
張勝等人立刻喊冤。
陳縣令眉頭微皺,又是啪的一聲拍了一次驚堂木。
“肅靜!”
堂下的左右衙役,配合著低喊威武,水火棍不停敲擊地麵。
威~~~武~~~!
張勝等人見狀,麵帶慌張左右看了看,立刻閉上嘴巴。
陳縣令哼了一聲。
“堂上審訊,如實招來。本縣素來秉公執法,既然你等喊冤,且說說,你等何冤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