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喇嘛絳紅僧袍掃過石筍,腳步輕盈,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處,像是早已在這裡走過千百遍。
他沒有回頭,更沒有停下,背影在石筍林間時隱時現,如一道遊蕩百年的孤魂。
老喇嘛的聲音突然響起,像冰錐鑿開凍土。
“這裡,是強巴白瑪林第一代堪布,阿斯巴長眠的靈塔。”
葵青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盯著那截絳紅色的影子。
“那外麵靈塔殿裡的靈塔呢?葬的是哪位。”
老喇嘛的腳步,終於頓住。
可他依舊沒有轉身。
身形立在石筍叢中,像一尊被歲月風化的千年石像。
許久,一聲充滿譏諷的冷笑,他說。
“也是阿斯巴,不過,外麵那個靈塔當然是假的。”
老喇嘛突然朝著前方的巨塔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他枯瘦的手掌舉過頭頂,聲音裡帶著一種詭異的虔誠。
“這裡,我們稱為天塔。”
“客人要的東西,曾經就在天塔第十八層。”
天塔就在那裡,他們走過去時,卻花了很久的時間,腳下的路似乎永遠走不完。
越走近這座天塔,索命越感到窒息。
這座宏偉的巨塔是怎麼在地底深處建造起來的?
這簡直是個奇跡!
但越是宏偉,越讓人感到恐懼,根本不可能用人力建造出如此巨大的建築。
或者,建造它的根本不是人?
天塔的大門未關,老喇嘛徑直走進去,其他三人緊跟在後。
一樓,死寂,如塵封千年的棺槨。
空蕩蕩的空間裡,唯獨有十幾根石柱佇立。
那些石柱很粗,即使三人合抱,亦無法攏住。
石柱表麵爬滿歲月侵蝕的裂痕,像垂暮老者暴起的青筋,沉默地撐著頭頂那片壓抑的黑暗。
老喇嘛在前,三人緊隨其後,彼此間沉默不語,唯有呼吸聲在空曠的塔內回蕩。
一聲。
又一聲。
螺旋狀樓梯在天塔內壁蜿蜒盤旋而上,更像一條蟄伏的巨蟒,無聲蜷縮在天塔內壁。
在二樓往上,通往三樓的樓梯中段,老喇嘛的腳步毫無征兆地停住。
“吱吱呀呀……”
一樓傳來沉悶的摩擦聲響。
那是機關運動的摩擦聲,刺耳、乾澀,像是鏽跡斑斑的齒輪在強行轉動,又像是沉睡千年的怪物正在蘇醒。
葵青動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身影如離弦之箭,自三樓樓梯上飛掠而下。
衣袂獵獵作響,帶起一陣風,擾得樓梯間的灰塵紛紛揚揚。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一樓厚重的大門已經被關上。
葵青站在門前,飛踹大門,徒勞無功。
四周的機關還在運轉,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索命站在樓梯之上,眼神忽而變得淩厲。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就像沒有人能看透他身上背負的東西有多深。
突然,他也動了。
沒有任何征兆。
腳尖點地,身形如離弦之箭,也翻過樓梯,一躍而下。
下落的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待他跑到大門口,呼吸未亂。
可就在這一刻,他整個人也僵住。
心底一股寒意,像是地底湧出的幽泉,瞬間漫遍全身。
大門,真的被人關起來了!
又或許……不是人。
葵青就站在門口,眼神如刀,直直地剜向索命。
“你下來乾什麼?”
字字冰冷,字字質問。
索命目光掃過葵青的臉,眼神說不上迷茫,也談不上鎮定,隻是一片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