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藥房內氤氳著淡淡的藥香。葉徽正在案前調配一劑安神散,修長的手指握著青玉藥碾,在石臼中緩緩研磨。窗外竹影婆娑,沙沙的聲響與藥碾的輕叩交織成寧靜的韻律。
"葉先生。"
輕柔的女聲從門口傳來,像一縷清風拂過藥房。葉徽抬頭,看見陳墨抱著一摞古籍站在晨光裡。她今天穿了件淡青色的旗袍,衣襟上繡著細密的纏枝紋,發間隻簪一支白玉簪,素淨得像是從古畫裡走出來的仕女。陽光透過她耳畔的碎發,在臉頰投下細碎的光影。
"陳小姐來得正好。"葉徽放下藥碾,從書架上取下一個錦盒,"上回說的《本草拾遺》我找到了,裡麵恰好有你提過的那味"青靈脂"的記載。"
陳墨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案前。她身上帶著淡淡的沉香氣,是葉徽熟悉的陳家老宅特有的味道。自從上個月在首長書房相識,這位陳家大小姐就成了藥房的常客。每次來都會帶著些罕見的醫書,有時還會捎來幾味珍貴的藥材。
"這是..."陳墨的目光忽然落在葉徽露出的手腕上。
葉徽這才發現衣袖滑落,露出了腕間一點朱砂。那是他今早試藥時不小心點上的守宮砂,原本是用來測試新配方的藥性。鮮紅的朱砂襯著白皙的肌膚,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陳墨忽然掩唇輕笑:"沒想到葉先生還信這個。"
"隻是試藥。"葉徽正要解釋,卻見陳墨從隨身的小荷包裡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盒。盒子是上好的青瓷,蓋子上繪著並蒂蓮的紋樣。
她打開瓷盒,裡麵是半盒暗紅色的朱砂,色澤比尋常的更為深沉。"我小時候體弱,祖母也給點過。"她的指尖輕輕撫過瓷盒邊緣,"後來長大了,就慢慢褪了。"
葉徽注意到她說這話時耳尖微紅。陽光透過她薄薄的耳廓,映出淡淡的粉色,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裡沁著一抹霞光。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要試試嗎?"陳墨忽然抬頭,眼中帶著幾分俏皮,"我祖母的方子,比尋常的守宮砂更溫和。"
葉徽還沒反應過來,陳墨已經用銀簪挑了一點朱砂,輕輕點在他的手腕內側。她的指尖微涼,觸感卻柔軟得不可思議。朱砂在肌膚上暈開,像一滴化開的胭脂。
"要等一刻鐘。"陳墨收回手,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擦了擦指尖,"若是處子之身,朱砂會滲入肌膚,三日不褪。這是祖母告訴我的古法。"
葉徽失笑:"陳小姐還信這些古法?"
"不全信。"陳墨低頭整理帶來的古籍,發間的白玉簪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但有些傳統,留著也無妨。就像這些醫書,"她指了指案上的線裝書,"雖然現在有了更先進的醫術,可裡麵的智慧依然值得品味。"
藥房裡一時安靜下來,隻有藥碾偶爾的輕響。葉徽看著腕間的朱砂,忽然想起前世祖母說過的話:守宮砂守的不是貞潔,而是本心。那年他十六歲,祖母在他腕間點上朱砂時,窗外的梅花開得正好。
"葉先生在想什麼?"陳墨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想起一位故人。"葉徽輕聲道,"她也說過類似的話。"
陳墨沒有追問,隻是從書堆裡抽出一本手劄。"這是祖父的筆記,裡麵記載了幾種罕見的藥方。我想著或許對葉先生的研究有幫助。"
葉徽接過手劄,翻開泛黃的紙頁。墨香混合著淡淡的樟腦味撲麵而來。字跡工整有力,偶爾在頁邊還有細致的小圖,畫著草藥的形態。其中一頁記載的"九轉還魂丹"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方子與葉家祖傳的"回陽散"有七分相似。
"時間到了。"陳墨輕聲提醒。
葉徽低頭,發現那點朱砂果然已經滲入肌膚,在腕間留下一個淡淡的紅點。他正想說什麼,卻見陳墨忽然伸手,用帕子蘸了茶水輕輕擦拭。
"咦?"她驚訝地看著那點朱砂慢慢褪色,"怎麼會..."
葉徽了然。他今晨試的新藥裡有一味特殊的草藥,能改變肌膚的吸收性。正要解釋,卻聽見陳墨輕笑出聲。
"看來葉先生的藥,連古法都能破解。"她眼中帶著狡黠的光,嘴角微微上揚,"下次祖母問起,我可要好好請教了。"
窗外一陣風吹過,竹影婆娑。幾片竹葉飄進窗來,落在案上的醫書間。陳墨伸手拂去竹葉,指尖不小心碰到葉徽的手背,又飛快地縮了回去。那一瞬間的觸感,像是一片雪花落在肌膚上,轉瞬即逝卻又令人難忘。
"其實..."葉徽斟酌著詞句,"這新藥裡有一味"月見草",能暫時改變肌膚的..."
他的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藥房的門被推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葉大夫,我娘心口又疼了!"
葉徽立刻起身,從藥櫃上取下一個小瓷瓶。"把這個給你娘服下,我隨後就到。"小姑娘接過藥瓶,又匆匆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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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村東的李大娘。"葉徽轉向陳墨解釋道,"多年的心疾,入秋就容易發作。"
陳墨已經合上醫書站了起來:"我和葉先生一起去吧。祖父常說,醫者仁心,見病不救非君子所為。"
葉徽點頭,迅速收拾了幾樣藥材。臨出門時,陳墨忽然從架上取下一件月白色的外衫遞給他:"晨露未消,葉先生加件衣裳。"
衣衫上帶著淡淡的檀香味,是陳墨來時穿的那件。葉徽道謝接過,披在肩上時還能感受到殘留的體溫。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藥房,晨霧尚未散儘,將小徑兩旁的藥草籠在一片朦朧中。
"葉先生知道嗎?"陳墨忽然開口,"守宮砂在古時還有另一個用途。"
葉徽側目看她。晨光中,陳墨的側臉線條柔和而清晰,像是一幅精心勾勒的工筆畫。
"據說若是真心相愛之人互相為對方點上守宮砂,"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融進了晨風裡,"朱砂會化作並蒂蓮的紋樣,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