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3月28日黃昏
希望的大門,近在咫尺!那扇敞開的、透出溫暖燈光的報名處門洞,在阿娣充血的視野裡無限放大,仿佛天堂的入口!
然而,地獄的爪牙也已撲到麵前!
兩個保安如同鐵塔般堵死了最後的去路,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獰笑。橡膠棍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一左一右,狠狠地朝著阿娣的頭顱和肩膀砸下!棍影在夕陽的金紅餘暉中拉長,如同死神的鐮刀!
避無可避!
退無可退!
阿娣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孤狼般的凶光!所有的恐懼、疼痛、絕望,在這一刻被壓縮、點燃,化作一股玉石俱焚的瘋狂!他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將最後一絲潛能榨乾,身體如同出膛的炮彈,迎著那兩根致命的橡膠棍,朝著那扇敞開的門洞,用儘生命最後的力量,狠狠地、義無反顧地撞了過去!
目標隻有一個——衝進去!把表格扔進去!哪怕隻差一步!
“砰!!!”
“哢嚓!”
沉悶的撞擊聲和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幾乎同時響起!
一根橡膠棍重重地砸在阿娣完好的左肩上!劇痛如同高壓電瞬間貫穿全身!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肩胛骨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
另一根橡膠棍則擦著他的頭皮掠過,帶起一片火辣辣的灼痛和飛揚的頭發!
巨大的衝擊力讓阿娣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猛地一歪,幾乎要向後倒飛出去!但他咬碎了牙關,借著那股撞擊的蠻力和向前衝的慣性,雙腳在地上死命地蹬踏,身體在極致的痛苦中扭曲出一個詭異的平衡,竟然硬生生地沒有倒下!反而借著保安被撞得微微一滯的瞬間,像一條滑溜的泥鰍,從兩人合圍的縫隙中,踉蹌著、帶著噴濺的血沫和汗水,一頭紮進了那扇敞開的門洞!
他衝進去了!
身體失去控製,重重地向前撲倒!下巴狠狠磕在冰冷堅硬的水磨石地麵上,滿嘴的血腥味!眼前金星亂冒,耳朵裡嗡嗡作響,左肩的劇痛幾乎讓他昏厥過去!
但他沒昏!
他不能昏!
在身體撲倒的瞬間,在意識被劇痛撕裂的最後一刻,他用那隻被林秀捏得青紫、纏滿破布、膿血淋漓的右手,拚儘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和力氣,朝著前方那張亮著台燈、坐著工作人員的辦公桌方向,狠狠地將一直緊攥在左手的、那張沾滿血漬的報名表,甩了出去!
那張承載著他所有希望、屈辱、血淚和名字的紙片,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而淒美的弧線。沾血的“蘇娣”二字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它翻滾著,飄蕩著,如同風中殘蝶,最終,“啪嗒”一聲,不偏不倚,摔落在辦公桌的邊緣!
一半在桌麵上,一半懸空。沾血的角落,正對著桌後那個戴著眼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的中年男辦事員!
“抓…抓住他!彆讓他跑了!”老張氣急敗壞的嘶吼在門外炸響!兩個惱羞成怒的保安也緊跟著衝了進來,橡膠棍再次高高舉起,朝著地上蜷縮的阿娣狠狠砸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個冷硬、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女聲,如同冰錐般刺穿了混亂:
“住手!”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住了所有的喧囂。
即將落下的橡膠棍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所有人,包括地上痛苦蜷縮的阿娣,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報名處的門口,逆著門外昏暗的光線,站著一個身影。
是李姐!
她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像一尊沉默的礁石,擋住了門外老張等人暴怒的視線。她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臉色依舊冰冷刻板,但那雙銳利的眼睛,此刻卻燃燒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芒!她的目光如同兩把實質的刀子,先狠狠地剜了一眼衝進來的保安和老張,然後,落在了地上那張摔落在桌沿的、沾著血漬的報名表上。
她的出現,如同按下了暫停鍵。保安舉著棍子,僵在原地,驚疑不定地看著老張。老張的臉色由鐵青轉為紫脹,嘴唇哆嗦著,顯然沒料到李姐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還如此強硬地阻攔。
“李…李鳳英!你乾什麼?!這小子偷填報名表,擾亂秩序,還暴力衝撞保安!必須嚴懲!”老張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的顫抖,試圖用大帽子壓人。
李姐的目光緩緩從報名表上移開,冷冷地掃過老張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