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監工,這裡是報名處,不是車間更不是審訊室!要抓人,拿廠部的批條來!現在,”她抬手指了指牆上的掛鐘,時針正指向五點五十分,“離報名截止還有十分鐘。他是來報名的,表格已經交到工作人員手裡了。按廠規,隻要在截止時間前交表,誰也無權阻攔!”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桌後那個驚魂未定的辦事員身上,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王乾事,收表!登記!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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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稱作王乾事的辦事員被李姐的目光一刺,猛地一個激靈!他這才如夢初醒,看著桌沿上那張沾著血漬、觸目驚心的報名表,又看看門口劍拔弩張的場麵和地上蜷縮著、不知死活的阿娣,額頭上瞬間冒出了冷汗。
“李…李組長…這…這表…”王乾事結結巴巴,指著那張血染的表格,顯然被嚇到了,也充滿了猶豫。
“表怎麼了?”李姐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嚴厲的質問,“姓名、部門、崗位、時間,哪一項不符合要求?上麵沾的是血,不是毒藥!收起來!登記!時間!”她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
王乾事被李姐的氣勢徹底震懾住了!他不敢再猶豫,也顧不上惡心,慌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將那張沾血的報名表從桌沿上拿了起來。表格入手,那粘膩的觸感和刺鼻的血腥味讓他手指一抖,但他還是強忍著,飛快地翻到背麵,拿起桌上的蘸水鋼筆,在登記簿上找到今天的日期欄,手腕顫抖著,在“1990年3月28日”那一欄的最末尾,用最快的速度,歪歪扭扭地寫下了一個名字:
蘇娣。
然後,他抓起桌上的日期章,“啪”地一聲,重重地蓋在了登記簿的名字旁邊!
鮮紅的印泥,清晰地印著:
1990年3月28日。
時間:1752。
就在紅章落下的瞬間,牆上掛鐘的秒針,剛好走過“12”的位置。
截止!
時間,定格!
王乾事長長地、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使命,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他拿著那張沾血的報名表,像拿著燙手山芋,不知所措地看向李姐。
門外的老張,臉色由紫脹瞬間變得慘白!他死死盯著登記簿上那個鮮紅的日期章和刺眼的“1752”,又看看地上蜷縮的阿娣,再看看門口如同門神般站著的李姐,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他徹底輸了!在規則之內,他輸了!那份沾血的表格,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截止時間前,被收下了!
兩個保安也訕訕地放下了橡膠棍,麵麵相覷。
李姐緊繃的脊背,在聽到那聲清晰的蓋章聲後,幾不可察地微微放鬆了一絲。她冰冷的目光掃過老張和保安,最後落在王乾事身上,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卻少了幾分之前的劍拔弩張:
“王乾事,按程序辦。該存檔存檔。”她又瞥了一眼地上痛苦蜷縮、意識模糊的阿娣,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語氣依舊生硬,“至於他…擾亂報名秩序,衝撞工作人員,按廠規,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拖走!”
她說完,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剛才那雷霆萬鈞的阻攔從未發生。她挺直脊背,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報名處門口,藍色工裝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門外漸濃的暮色裡,冷硬而決絕。
老張看著李姐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登記簿上那個鮮紅刺目的日期章和血染的名字,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化為一片鐵青的陰沉。他對著保安揮了揮手,聲音充滿了挫敗和惱怒:“還愣著乾什麼?!把這小子拖走!扔回他宿舍去!廢物!”
兩個保安如蒙大赦,粗暴地架起地上已經半昏迷的阿娣,像拖一條死狗般,將他拖出了報名處。
阿娣的意識在劇痛和眩暈中沉浮。他模糊地感覺到自己被拖行,感覺到水泥地的冰冷和摩擦的疼痛。但他殘存的意識裡,隻牢牢抓住了一個畫麵:
那張沾著他名字和血漬的報名表,被那個戴眼鏡的乾事拿在手裡。
那個鮮紅的、圓形的日期章,重重地蓋下。
還有…門口逆光處,那個冷硬如礁石般的藍色身影。
報名…成功了?
這個念頭像一劑強效的止痛藥,又像一股暖流,暫時壓過了身體撕裂般的痛苦。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劫後餘生般的笑意,艱難地爬上了他沾滿血汙和泥土的嘴角。
而在宿舍那邊,當老張的保安粗暴地撞開房門時,林秀已經被幾個聞訊趕來的監工強行拉開,按在了牆角。她頭發散亂,臉上帶著淚痕和幾道抓痕,嘴角滲著血絲,眼神卻死死地盯著門口的方向,充滿了無儘的擔憂和期盼。
黃毛站在人群中,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看著被拖回來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阿娣,又想想那張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收走的沾血表格,眼中充滿了怨毒和不甘。他知道,他精心策劃的陷阱,在最後關頭,被那個他從未放在眼裡的李鳳英,用最冷酷也最致命的方式,砸碎了!
那張沾血的表格,如同一個恥辱的烙印,也如同一個不屈的宣言,被永遠地釘在了組裝部招工考試的報名簿上。
血印之名,蘇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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