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息怒,為這點銀子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銀子是小,這口氣,我咽不下!”於端喘著粗氣說道。
荀明垂下眼簾,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地送入於端耳中。
“大人,飯要一口一口吃,仇,也要一步一步報。”
他頓了頓,仿佛在組織語言。
“如今他祁振勢大不假,可他如此剛愎自用,聽不進半句忠言,親自將兩萬精銳派往一個未知的陷阱之中……”
荀明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大人您想,萬一……萬一他吃了敗仗呢?”
“吃了敗仗?”
於端的怒火,果然被荀明這句話給澆熄了。他呆坐在太師椅上,腦中反複回響著這四個字。
是啊……如果祁振打了敗仗呢?
如果他那兩萬精銳,也像劉勁那五千人一樣,有去無回呢?
到那時,他損兵折將,自己再以“資助軍餉三十萬兩,助其雪恥,然其指揮不當,致使大敗”為由,上書朝廷,狠狠地參他一本……
想到這裡,於端臉上的憤怒,逐漸被一種陰冷的、充滿算計的神情所取代。
他看著眼前的荀明,第一次覺得,這個年輕人,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還要有用得多。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語氣平靜了不少。
“林沐啊,你說的……有道理。”
荀明當值結束,回到自己的居所,從抽屜中拿出宣紙,伏案書寫:甘寧將軍親啟,八百錦衣衛,已於城中枕戈待旦,船隊到了昊天城,必然會受到嚴查,將軍可分出兩千人,不要攜帶兵甲,屆時卑職以接貨為由,接引這兩千人入城,如此一來,裡應外合,昊天城當破!
寫完密信後,荀明將其小心封號,喚來心腹:“將這信用信鴿送到甘寧將軍手上。”
“是,千戶大人!”
“記住,人前千萬不可稱我為千戶,若是漏了馬腳,壞了殿下的大事,唯你是問!”
運河商船上,為了避免暴露,甘寧等人的船上甚至沒有一個力工,一些士兵扮成力工,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看著夜色中一片漆黑的河麵。
船艙內,甘寧拿著一壇酒,仰頭痛飲,在他眼中,這昊天城,已是囊中之物。
而長治縣境內,王建成手下的斥候營正在回稟,整個長治縣,並無南賊兵馬,似乎他們已經堅壁清野,將兵力集中在了樂昌府城,讓王建成送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憂慮了起來。
這意味著,短期內,雙方不會短兵相接,但同樣,對方堅壁清野,他們想拿回樂昌府,談何容易。
“派五十輕騎,再探更南邊的雲安縣!一定要確定,除了府城,是否再無南賊兵馬!”
“是,將軍!”
帥帳內,王建成揉著自己的眉心,這一仗,到底能否順利,自己沒有絲毫把握,胡老將軍說的才是上策,可惜以都督的高傲性子,絕無可能向朝廷的兩路討逆大軍求援。
夜色漸深,月朗星稀,暗處的錦衣衛如同無刻不在的眼睛,緊盯著這兩萬大軍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