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江縣,地處重慶東南部,是酉陽州下轄之縣,位於武陵山區腹地,素有“渝鄂咽喉”之美譽。
此地山脈與河流走向近似平行,由東北向西南傾斜,呈現出“六嶺五槽”的獨特地貌。
黔江縣城東北三十裡處,有一個名為陳家園的小村莊,村子裡僅有七八戶人家。村莊邊上流淌著一條烏江的支流——阿蓬江。
阿蓬江從武陵山脈深處的高山峽穀間奔騰而下,雖算不上大江大河,但其水流湍急,可供選擇的渡口極少。
其向東的河道,在此處向南拐了一個九十度的彎,形成了一個六七十米寬、水流平緩的河灣。
陳家園對麵,是一個名叫河口上的小村。一座能容兩輛馬車並行的石橋橫跨兩岸,四川東南的出川官道便從此橋經過。獨立一師的堡壘就修築在陳家園邊上,牢牢扼住了這條官道。
此時,石橋已被退守西岸的西軍炸毀。
鹹豐三年八月中旬的黔江,暑氣依舊蒸騰。林啟榮佇立在陳家園堡壘的土牆上,凝望著阿蓬江對岸的清軍大營。
江麵上飄著淡淡的霧氣,隱隱可見清軍的旗幟在晨風中獵獵招展。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刀柄,那是去年在湘西繳獲的竿軍總兵鄧紹良的佩刀。
七月上旬,清軍攻入酉陽州。林啟榮充分利用酉陽山路崎嶇的特點,靈活采取伏擊、襲營等戰術,殺傷了不少清軍,成功遲滯了他們的行程。
然而,西軍與清廷的四川爭奪戰已到了關鍵時刻。鹹豐皇帝給圍攻酉陽府的清軍下了死命令,務必攻入酉陽州,趁西軍主力大舉西進之機,攻下防備空虛的重慶城。
膽敢畏縮不前、貽誤軍機者,縱使是總督巡撫,也必嚴懲不貸。
因此,張亮基要求所部清軍遇到西軍襲擊,便就地據險死戰,等待救援。對於敢無令而退卻者,無論官銜高低,一律斬首。
靠著如此嚴酷的軍法,仗著人多勢眾,清軍花了一個多月時間,一步步將西軍逼回了阿蓬江西岸。
“師長,清軍正在架設浮橋。”第一旅旅長沈大福從堡壘下層快步趕來,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
林啟榮眯起眼睛,果然看見江麵上有數十艘清軍的木筏、小船來回穿梭。木筏上的清軍,拿出繩索、鐵鏈、木板等物,試圖借助河中剩餘的石橋橋墩,將木筏固定在一起。
他當即對沈大福說道:“命令炮兵轟擊清妖的木筏。”
“是!”沈大福領命而去。
林啟榮繼續觀察著對岸的動靜。
清軍大營連綿數裡,占據了對岸的緩坡。旌旗蔽日,號角聲聲,一隊隊清軍從營中湧出,朝著河邊進發。
估算著清軍的兵力,至少有三萬之眾,而自己這邊僅有五千餘人。
江麵上清軍的木筏越來越多,浮橋逐漸成型。獨一師的炮火轟鳴,炮彈砸在江麵上,激起一股股衝天的水柱。
西軍的火炮產能有限,分配到獨一師的火炮僅有十二門,而布置在阿蓬江邊堡壘的,隻有六門,其中12磅炮一門,其餘都是口徑較小的行軍炮。
前裝炮的射速很慢,隻要清軍將領下定決心,不計傷亡,獨一師僅靠火炮,很難阻止清軍浮橋的架設。
林啟榮想起往日蕭雲驤給他們這些西軍軍官講述的一個戰例。大約四五十年前,法蘭西國有個皇帝,叫拿破侖一世。
此人極善用炮兵,尤其喜愛炮兵前置戰術,俗稱“大炮上刺刀”。
此時清軍陣營中響起一陣悠長的號角。清軍陣中的火炮開始向堡壘轟擊。
數十張木排被清軍呼喊著推入河中,再跳上木排,手持火槍、長矛,身披重甲,奮力向西岸河灘劃來。
由於灘塗地軟,堡壘修築在距離河灘兩百餘米的硬地上。在這個距離,火繩槍的命中率全憑運氣。一枚清軍的炮彈砸在林啟榮身前的城牆上,引起城牆輕微晃動,濺起一陣塵土。
看著逐漸成型的浮橋以及渡河而來的清軍,林啟榮將一件棉甲套在身上,冷冷地對身邊的傳令兵說:“讓一旅一團、二團做好近戰準備,帶上足夠的火油。”
他心中估算著清軍到西岸的距離,係好棉甲後,又戴上一頂鐵盔,轉身向堡壘第一層城門走去。到了城門口,見一旅旅長沈大福已率領一團、二團在此等候。
“沈旅長,火油都準備好了吧。”
身材精瘦的沈大福點了點頭,用帶著湖南口音的官話問道:“師長,你也要去?”
林啟榮手持一副盾牌,又抽出腰中的清軍將官刀,說道:“一會你帶著二團,將登岸的清妖清理掉。一團隨我去燒浮橋。讓戰士們拖三門行軍炮,兩門跟我,一門跟你。”
“你是從道縣就入伍的老兵了,如何用炮,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沈大福點頭,不再勸諫,轉身拉住一團幾個軍官,低聲吩咐起來。
林啟榮盯著隊伍中兩個身材高大、手持大盾的排長問道。
“黃勇,趙剛。一會你們倆拿著大盾,在浮橋上頂住清妖。敢不敢?”
“有何不敢?”
“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與清妖拚了。”
兩人慨然應諾。
林啟榮又看向隊伍中的一個叫胡烈的連長:“火油都準備好了?”
那胡烈咧嘴一笑,舉起手中的一個陶罐:“師長,放心吧,我們準備了一百多罐,夠將那鳥浮橋燒光幾回了。”
此時,對岸傳來清軍一陣歡呼,接著是一陣震天價響的鼓響。
“師長,清妖隨著浮橋衝過來了。”城牆上一位西軍戰士朝著城門後的林啟榮高聲呼喊。不知是恐懼還是緊張,這戰士的聲音顯得有些聲嘶力竭。
“打開城門,放下吊橋,一團先跟我衝。”林啟榮聲音沉靜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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