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楊慶彪領著一眾親隨,氣勢洶洶地走出刑部大堂,踏上街麵,徑直向東王府而去。
此刻,他坐在轎子裡,先前的囂張跋扈已消失不見,正冷靜思索著自己方才的舉動有無紕漏,以及見到楊秀清後該如何巧妙措辭。
楊慶彪行事雖混賬,卻並不愚蠢,相反,他極擅揣摩楊秀清的心思。
當年在廣西,清軍圍追堵截,太平軍朝不保夕,為求生存,眾人團結一心、奮勇向前。
那時真是執法如山,軍紀嚴明。雖難以做到人人完全一致,但總歸依章依規行事,無人能夠例外。
比如,楊秀清為嚴肅軍紀,處死自己的嶽父,還逼迫蕭朝貴殺掉其養父母。
此舉雖有壓製蕭朝貴之嫌,但旁人也挑不出錯處。
臨陣作戰時,將領身先士卒,西王、南王皆戰死沙場。
正因天國高層如此作為,那時的太平軍軍紀嚴明,作戰死不旋踵,將清軍打得丟盔棄甲。
然而,時移世易。
如今天國已建立,統治數省幾千萬人口,占據江南膏腴之地,不再是當年朝不保夕、不拚命就難以存活的局麵。
到了為自家謀利之時了,當初的以身作則、執法如山早已成為過去。
於是,諸王紛紛安排自家親屬占據要職,培植個人勢力。
例如韋昌輝,重用胞弟韋誌俊、堂弟韋濱等人。
此次主力回援天京,便留韋誌俊為統帥,在湖州一帶與清軍對峙。
聽聞天王也密令族兄洪仁發暗中組建“洪黨”。
西王一脈更是如此,蕭朝貴幼弟蕭雲驤已自成一派,其軍力與地盤甚至超過整個天國。
唯有翼王,尚未聽聞他刻意提拔親屬。
在此情形下,楊秀清開始嚴酷打壓可能威脅到自身權勢之人,首當其衝的便是北王韋昌輝。
去年,他借小妾兄長與韋昌輝胞兄爭地一事,強令韋昌輝處死其胞兄。
還要杖責韋父,最終韋昌輝代父受刑,養了數月傷才得以康複。
至此,韋昌輝徹底被東王壓服。
平日裡,韋昌輝與楊秀清商討軍政事務,往往說不上三四句,便跪地謝恩稱“四兄”,還常對人宣稱:“若非四兄教誨,小弟幾乎不知如何是好”。
大庭廣眾之下,他總是率先向楊秀清跪拜,口稱“萬歲”,自稱為臣屬。
甚至楊秀清轎子經過時,韋昌輝會主動上前掀轎簾、攙扶,恭敬如奴仆。
在楊秀清生日宴會上,韋昌輝送上厚禮,還作詩吹捧其功績。
曾有下屬對此稍有怨言,韋昌輝便砍下其頭顱,獻給楊秀清,以表絕對的忠誠。
天王也未能逃脫楊秀清的打壓。
楊秀清借“天父下凡”之名,斥責洪天王“虐待宮人”,還當眾對天王施以杖刑。
在壓製眾人的同時,楊秀清著手培植自家黨羽。
因楊家人丁稀少,他隻能通過結親、認本家等手段,將一些毫無血緣關係的同姓之人納入麾下。
如今東殿兩萬餘人中,楊姓至少占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