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入府衙書房,各自尋椅落座。隻見曾國藩麵色陰沉,陷入沉思。
郭嵩燾瞧見曾國藩麵前桌上,攤著一張報紙,便輕聲問道:“撫台,可是看了這報紙?”
曾國藩微微點頭,神色間閃過一絲尷尬,畢竟那檄文指名道姓地罵他。
曾國藩麾下有專門的情報人員,對西軍各項政策,包括各期報紙,都打探收集得十分清楚。
而這些事務正是由郭嵩燾負責,所以他對報紙內容了如指掌。
劉蓉聽聞二人對話,好奇心頓起。他快步走到桌旁,拿過報紙,看了頭版頭條後遞給李元度。
思索片刻,他笑道:“撫台,從古至今,檄文多針對朝廷或某個勢力,此番西賊卻專門針對撫台個人發檄文,倒是新鮮事。”
李元度剛展開報紙,順口嘲諷:“賊頭蕭逆,本是山裡挖礦燒炭之輩,哪懂規矩,自然是怎麼痛快怎麼來。”
接著分析道:“隻是這個‘釣海客’,觀點雖狂悖,文風倒犀利,所發文章皆符合西賊主旨,必定熟知西賊政策。”
“也不知是誰,難道是彭玉麟?”
西王府高層就那幾人,蕭雲驤出身貧賤,首先排除;李竹青、曾水源和賴文光,也沒聽說有這般文才。
左宗棠、胡林翼未加入西軍前,“釣海客”就已在報紙上發表狂悖之言,所以也可排除。
如此一來,懷疑的矛頭便指向了彭玉麟。
曾國藩卻不想接這個話茬,麵色如霜,轉向郭嵩燾:“筠仙,這份報紙可流入三湘大地了?”
郭嵩燾輕歎一聲:“撫台,在所難免。近日有個被西賊放歸的士卒,回到長沙,從其包裹裡,便搜出此期報紙。”
“如今西賊印刷技術驚人,一日能印幾萬份,售價又便宜,故擴散極快。”
“那士卒不識字,見報紙頗大,便買來包東西,街坊鄰裡也證明他沒說謊。”
曾國藩又問:“其他地方可有出現?”
郭嵩燾答:“明麵上倒是沒有,各地官府衙役盯著呢,一經查出,便沒收銷毀,懲辦當事人。”
“但暗地裡,卻是不敢保證一絲不漏。”
曾國藩略作思索,冷冷下令:“將那士卒剖心挖腹,明正典刑。”
“巡撫衙門即刻給各地州縣下令,把歸鄉的湘軍俘虜,全抓起來集中關押。先沒收西賊給的路費,充作軍餉,褫奪有功名軍官的功名。”
“再仔細甄彆,查明他們投降西賊的原因,在西賊營中有無狂悖言行。”
“凡是說過悖逆之言、攜帶西賊宣傳品的,全部處決,親屬中男丁充苦役,女性罰沒為奴。”
曾國藩這番殺氣騰騰的話,讓郭嵩燾一驚,劉蓉低頭沉思,李元度則冷笑一聲,繼續看手中報紙。
半晌後,郭嵩燾小心翼翼地問:“甄彆後,剩餘人員如何處置?”
曾國藩麵無表情:“全部充入‘贖罪營’,平時服苦役,戰時率先衝鋒,殺了西賊才能洗脫罪名。”
郭嵩燾又問:“殺了西賊後,能否轉為正常士卒,享受餉銀俸祿?”
曾國藩搖頭:“沒那麼便宜。這些人受了西賊蠱惑,已被汙染。若能活下來,就發往西北或東北戍邊。”
曾國藩回答得毫不遲疑,顯然這些措施他已思量許久。
郭嵩燾和劉蓉沉默不語。
李元度放下報紙,冷笑道:“撫台,被西賊放歸的士卒,少說有一兩萬人,您就不給他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曾國藩閉眼,似沒聽見,心中卻有些後悔用這個李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