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碎河穀的晨霧,張龍勒馬回望,飛濺的泥水糊在臉上,混著汗水直往下淌。
身後高句麗騎兵的喊殺聲如驚濤拍岸,高延壽揮舞著長槍衝鋒的模樣,任誰看都是一副誓要將唐軍斬儘殺絕的架勢。
“奶奶個球!”張龍狠狠啐了一口,望著前方李道宗麾下五千騎兵揚起的煙塵,心中泛起苦笑,這些平日裡嚴肅的將領,演起潰軍來竟比戲班子還真。
副將攥著韁繩的手微微發抖,望著唐軍接連兩次狼狽逃竄的身影,瞳孔裡映著火紅的旌旗,“傉薩,這等潰敗還如何誘敵……”話未說完,喉頭便湧上一絲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看著潰散士兵丟棄的兵器、散落的糧草,又找不出破綻。
高延壽似已入戲過深:“那便一鼓作氣,破了唐軍便是,給後方傳令,速速跟上。”
金武的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一旁年輕將領的麵容漲得通紅:“將軍!唐軍定然是因為攻城與守衛顧此失彼,未料到我軍幾萬先鋒出擊。現在唐軍潰退,還如何誘敵呢?如今被我軍先鋒追殺,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啊!”說著猛地抽出腰間戰刀,刀鋒直指遠處煙塵,“若此時不追,豈不悔之晚矣?”
金武摩挲著下巴沉吟片刻,最終重重拍板:“速派飛騎去河穀通知傉薩,就說我軍已銜尾追擊!讓傉薩自行決斷。”傳令兵得令飛馳而去,馬蹄聲驚起蘆葦叢中的一群白鷺,撲棱棱的翅膀聲裡,暗藏殺機的戰局正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疾馳。
李道宗白發在風中狂舞,當斥候稟報高句麗追兵已追出十五裡時,手指狠狠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傳令下去,結陣反擊!”隨著號角嗚咽,原本狼狽奔逃的唐軍突然勒轉馬頭,盾牌如銅牆鐵壁豎起,箭雨破空聲中,一場精心設計的誘敵戲碼,終於要迎來高潮。
安市城頭,硝煙遮蔽了半輪殘陽。李世民手扶欄杆,望著安市城主滿身血汙卻仍咬牙督戰的模樣,不禁喟歎。
城頭箭矢如雨,堪堪擋住唐軍潮水般的攻勢,輕聲歎道:“泉蓋蘇文弑君篡權,竊據國柄,你縱有萬夫不當之勇,又怎能憑一人之力扭轉乾坤?不過是獨木難支罷了。”
話音未落,傳令兵疾步而來,張亮已按計劃佯攻西門,牽製安市城。?李世民心中再無疑慮,按原定的想法下達著軍隊移動的命令。
河穀深處,高惠真手中的羊皮地圖簌簌發抖。斥候的彙報像重錘般砸在心頭:高延壽竟真的將唐軍殺得丟盔棄甲!謀士布滿皺紋的臉上亦浮出一抹訝異之色,
“傉薩神勇!若此時傾巢而出,定能一鼓作氣擊潰唐軍!全軍出穀!傳信給安市城的守軍配合我等作戰,務必內外夾擊!”
十餘萬高句麗大軍如黑色洪流一般湧出了河穀,鐵蹄踏碎滿地的碎石。前軍發現兩側險峻的山壁並無伏兵之後,高惠真緊繃的神經終於完全鬆懈,謀士也終於放下心來,再無勸阻。
高惠真揮舞令旗嘶吼:“全速前進!與前軍會師!”
高句麗軍隊加速行出五裡後,大地突然震顫,蘇烈的西軍從左側山坳如猛虎下山,席君買的東軍則如鬼魅般從右側密林殺出,護衛軍則靜悄悄的繞至了敵後,四麵包抄之勢已然形成。
薛禮薛禮一身白袍甚是顯眼,握著長槍的手幾乎要攥出血來:“表兄!再不出擊,功勞都被他們搶光了!”
秦浩瞧著騷氣十足的薛禮,撇了撇嘴,轉頭看向身旁同樣躍躍欲試的馮雲,目光掃過遠處揚起的煙塵,那是張儉部正在迂回包抄。
“去吧!記住,掩殺為主,不要讓敵軍向後退卻,待張儉的大軍全部進入河穀,再放手一搏……”話未說完,薛禮已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身後三千騎兵如黑色旋風,卷起漫天的黃沙。
暮色四合,河穀即將成為修羅場。
馮雲猛烈拍打著胸脯,怒氣衝衝:“你為了不讓我上戰場,竟然寧可在此陪著我,昨夜你的花言巧語全是鬼話連篇!!我真的應該發自肺腑的謝謝你啊!”
相州魏王府,密室中,方士跪在地上,渾身哆嗦。
“你如實說,到底需要多久才會見效?”
方士聲音顫抖:“回魏王,小的確實不知,那東西據說時間越久效果越烈,之前便是那貴人佩戴多年方才一命嗚呼的,我們這才發現它的神奇之處,是魏王妃見著漂亮,硬要索取,我們害怕道出實情,這才隱瞞了真相。”
“那些我已不感興趣,我如今就是想知道它最短要多久才能生效,尤其是對嬰孩!”
方士猶豫片刻:“若是嬰孩,小的倒是知道,那貴人家的嬰兒一歲過後依然癡癡傻傻不能言語,即便暫無性命之憂,亦無法健康成長。”
李泰心神懼振:“你手中可還有此物?如實說來!”
方士連忙磕頭求饒:“小的句句屬實,隻此三枚,再無其它。隻需在深土中掩埋,便無後顧之憂。”
李泰大步出了密室:“看好他,繼續審問,也可以給他點甜頭,他一定還有秘密,那份硫磺的配方到底是何物,本王也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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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放心,隻要是他腦子裡的東西,屬下一定全部審出,不過給點甜頭的意思是?”
“這個家夥好色,給他找個娼妓,在一旁勾引,相信效果會不錯的。”
李治慌慌張張的跑進寢宮,王氏一把抓住李治的胳膊:“殿下,太醫說忠兒有大問題,仍不能言,似是智力有缺陷。”
李治滿臉的震驚,踉蹌著來到床邊,看著乖巧懂事的李忠,眼眶不自覺的流出眼淚,口中喃喃:“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老天在懲罰我嗎?可我從未對大哥和四哥做出落井下石之事啊!!”雙手死死捂住臉,壓抑著抽泣之聲。
“趕快給陛下傳信吧!這事瞞不住的,殿下!”
李治似是抽乾了渾身的力氣,一屁股坐在床邊,看著李忠仍在把玩著五色石掛墜,淚如泉湧,“怪不得忠兒整日傻笑......”話未說完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望著慘烈的戰場,高惠真已然失去了理智,狀若瘋癲:“高延壽哪裡去了?大軍哪裡去了?你們說啊!說啊!”
“稟傉薩,有士兵見到傉薩中箭落馬,被一白馬將軍生擒而去了。”
高惠真癱軟在了地上,口中胡言亂語:“完了,全完了,十五萬大軍呐,嗚嗚嗚,高句麗完了!”
“傉薩快想個主意,如今這些兵馬還能撤回去,咱們想個法子逃出包圍圈,唐軍沒有我軍人數多,防不嚴的。”
高惠真苦笑著搖頭:“如今他們已將河穀占領,他們就是想我們在這遼東沒有立足之地,慢慢蠶食,若是強闖河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