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獻帝初平三年192年)的襄陽城,秋雨中彌漫著鐵鏽味。20歲的桓階攥緊衣角,盯著劉表大營前的戟林,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孫堅的殘軍剛在峴山被伏擊,這位長沙太守的遺體還被扣在劉表手中,桓階作為孫堅昔日舉薦的孝廉,此刻隻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讓孫將軍魂歸故裡。”
他甩開勸阻的隨從,徑直跪在營門前,聲音穿透雨幕:“劉使君!孫將軍與您同為漢室臣子,今遭賊暗算,懇請歸還遺體以全忠義!”守衛的長矛在他頭頂交錯,他卻視而不見,額頭砸在泥水裡:“若不肯還,我便跪死在此!”
劉表掀開帳簾時,看到的是個渾身泥濘的年輕人,雨水順著下巴滴落,卻在眼底燒著兩簇火。這位割據荊州的梟雄突然想起,孫堅曾在討董時斬華雄、破洛陽,雖為對手,卻也令人敬重。他揮揮手:“準了。”當桓階抱著孫堅棺槨痛哭時,遠處的曹操正率軍北上,注定不會想到,這個年輕人日後會成為自己的重要謀士。
建安五年200年),官渡戰場殺聲震天,長沙太守張羨的書房卻燭火通明。桓階盯著地圖上的紅藍標記,手指敲得桌板作響:“明府難道看不出,袁紹必敗?”張羨皺眉:“袁本初擁四州之眾,曹公兵少糧缺,如何能勝?”
桓階突然拔劍,在地麵劃出兩道痕跡:“昔齊桓公尊王攘夷,晉文公納王定霸,皆因‘義’字當頭。袁紹驅民為兵,背逆天道;曹公挾天子以令諸侯,討逆有名。您若舉四郡歸附,曹公勝,則為開國元勳;若敗,咱據三江之險,進可攻退可守——難道要學劉表那等首鼠兩端之輩?”
張羨撫須沉吟,桓階乘勝追擊:“且看曹公屯田許下,糧草充足;袁紹卻縱容豪強,民怨沸騰。此戰曹公必勝,明府此時歸附,便是‘從龍之功’!”張羨拍案而起:“就依你!”連夜修書,將長沙、零陵、桂陽、武陵四郡地圖送往曹營。劉表得知後暴跳如雷,親自率軍攻打長沙,卻因桓階早已布下堅壁清野,數月不克。
曹操晚年的丞相府,暗潮湧動。臨淄侯曹植的車駕頻繁出入西園,文人墨客的詩賦唱和聲此起彼伏,桓階卻獨自叩開曹丕的府邸。“五官將可知,昔日袁紹廢長立幼,終致覆滅?”他壓低聲音,“明公春秋已高,儲位未定,若臨菑侯曹植)得誌,丁儀等黨羽必專權,屆時您以為能全身而退?”
曹丕握緊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先生教我。”桓階展開竹簡,上麵列滿曹丕的優勢:“您為長子,從征河北,戰功赫赫;又兼屯田、治鄴,政績斐然。當務之急,是結納重臣,廣施仁政——比如毛玠、徐奕等剛正之臣,正為丁儀所忌,您若力保,必收人心。”
後來曹操猶豫是否親征樊城,群僚皆勸,唯有桓階當庭直言:“曹仁守死不退,正因大王坐鎮後方。若您輕動,反顯前線不穩。隻需遣徐晃增兵,虛張聲勢,關羽必退。”曹操眯眼笑道:“伯緒桓階字)總能看透人心。”果然,關羽見曹軍援軍旗號連綿,恐被包抄,遂撤圍而去。
曹丕稱帝後,桓階官至尚書令,病篤時皇帝親自執手:“朕以六尺之孤相托,卿可記得當年長沙夜談?”桓階笑而不語,眼前浮現的,是年輕時在雨幕中跪求的自己——原來所有的冒險,都是算準了“義”與“利”的平衡。
建安元年196年),徐州牧府的梧桐樹下,劉備握著陳群的手不放:“久聞令祖父太丘長之名,今得先生,如魚得水!”20歲的陳群望著劉備身後的呂布,心中暗歎:“此人身無信義無根基,早晚生變。”麵上卻拱手道:“明公欲取徐州,需防袁術與呂布勾結。”
劉備不以為然:“袁術新敗,呂布勢孤,能奈我何?”陳群叩首:“昔項羽強而劉邦弱,然劉邦據關中而勝。今徐州四戰之地,若呂布襲您後方,袁術斷您糧道,悔之晚矣!”劉備不聽,執意東進,果然被呂布偷襲下邳,妻子被俘。敗退回營時,他望著陳群的背影長歎:“悔未聽長文陳群字)之言。”
曹操初建魏國,大帳中堆滿各州舉薦的孝廉名冊,卻多是豪門子弟。陳群抱著一摞竹簡闖入:“明公難道不知,冀州刺史推薦的‘孝廉’,竟是花錢買的名額?”他展開自製的“人才考評表”:“咱設‘中正官’,按‘德行、才能、門第’打分,分九品選拔,既避門閥壟斷,又納寒門才俊。”
曹操挑眉:“若遇沽名釣譽之徒呢?”陳群早有準備:“輔以‘考課法’,入職三年必查實績,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唯中正官是問!”這套製度推行後,潁川寒門士子如郭嘉、戲誌才等得以嶄露頭角,曹丕稱帝後更是將其定為“國典”,陳群也因此被後世稱為“古代hr之父”。
黃初三年222年),曹丕的禦輦突然闖入尚書台,輦夫的馬蹄踩碎了春日的落花。陳群放下手中的考課簿,整衣跪於道中:“陛下欲何往?”曹丕掀開輦簾:“朕欲親覽文書,了解吏治。”陳群抬頭,目光如炬:“處理公文是臣等職責,陛下若覺臣不稱職,當廷罷免即可,何須親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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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侍從皆驚,曹丕卻笑了——他想起父親臨終前說“陳群有子房之智,必能安國”,此刻更覺此言不虛。他擺擺手:“朕知過矣。”調轉輦頭時,瞥見陳群案頭整齊的“官員考績表”,忽然明白:這個文弱書生,才是大魏官場的“定海神針”。
明帝大修宮殿時,陳群再次上疏,言辭犀利如刀:“今百姓存者,十無一二,相當於漢文帝時一大郡人口。若竭民力以修宮室,吳蜀來犯,拿什麼抵禦?當年蕭何修未央宮,是因天下已定,如今二虜未滅,豈可效仿?”曹叡閱畢,無奈對左右說:“陳司空之諫,朕不得不從啊。”
建安五年200年),廣陵匡奇城牆上,陳矯望著孫權的戰船遮天蔽日,握緊了求援的竹簡。太守陳登拍著他的肩膀:“賢弟此去,若能說動曹公,廣陵存亡在此一舉。”25歲的陳矯乘船北渡,在曹軍大營見到了傳說中的“亂世奸雄”。
“曹公可知,廣陵乃江東門戶?”他展開羊皮地圖,“若失廣陵,孫權必長驅直入,徐州危矣。然廣陵百姓皆念曹公屯田之恩,若您派兵救援,不僅能保江淮,更能讓江東百姓知您仁德,到時候‘不戰而屈人之兵’,豈非王霸之略?”曹操撫掌大笑:“好個陳季弼陳矯字),既知兵家大勢,又懂民心向背!”立即撥出五千精兵,交予陳矯帶回。
孫權見曹軍旗號驟至,又聞陳登在城頭布下火船,隻好悻悻退去。陳矯站在岸邊,望著曹軍戰船破浪而來,忽然明白:所謂“王霸之略”,不過是把對方的利益算得比自己還清楚。
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正月,洛陽宮殿籠罩在白幡之中。曹操的遺體停在太極殿,群臣望著空懸的儲位,皆如熱鍋上的螞蟻。有人提議:“等鄴城的世子曹丕)詔書到了再繼位吧。”陳矯突然拔劍出鞘,劍光映得殿內燭火搖曳:“大王薨於外,天下惶懼,臨淄侯曹植)近在咫尺,若有人趁機奪權,社稷危矣!”
他轉向卞王後:“請王後下旨,以先王遺命,立五官中郎將為嗣!”不等眾人反應,早備好的玉璽、冠服已捧上殿來。陳矯親自為曹丕穿戴,聲如洪鐘:“今奉王後令,太子曹丕即魏王位,敢有異議者,以謀反論處!”整套流程行雲流水,仿佛早有演練——原來他早與夏侯尚、曹真等將領通好氣,宮外甲士早已布防,曹植的謀士丁儀剛到宮門,就被擋了回去。
曹丕繼位後,拉著陳矯的手感歎:“昨日若沒有季弼,朕恐成漢獻帝第二。”陳矯卻低頭:“臣隻為社稷,不為個人。”但他知道,在權力真空期,唯有快刀斬亂麻,才能避免流血政變。
青龍二年234年)春日,明帝曹叡的車駕突然駛入尚書台庭院,驚飛了簷角的麻雀。陳矯從考課簿中抬頭,見皇帝正探頭探腦看案頭公文,竟直接上前抓住馬韁繩:“陛下欲何為?”曹叡尷尬笑道:“朕隻是隨便看看。”
陳矯跪地不起:“尚書台乃國家樞要,陛下若不信任臣等,當罷免臣職;若信任,就請還宮。”曹叡望著這個年近六旬的老臣,想起父親曹丕臨終前的叮囑:“陳司徒有定策之功,遇事可問之。”隻好拍拍陳矯的肩膀:“朕聽您的,這就回去。”車駕離去時,陳矯望著滿地車轍,喃喃自語:“若連尚書台都被皇帝隨意出入,國法何在?”
建安初年,廣陵海西的蘆葦蕩裡,徐宣看著被叛軍燒毀的村莊,握緊了腰間的斷劍。都尉衛彌、縣令梁習渾身是血地撞進他的茅屋:“叛軍馬上就到,怎麼辦?”徐宣卻燃起一盞燈,將二人推進地窖:“我自有計。”
他穿上縣令官服,獨自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叛軍首領持刀逼近時,他突然大笑:“曹公英明,早派五千精兵來援,你們若降,可免死罪;若戰,屠村屠城,悉聽尊便。”叛軍麵麵相覷,不知虛實,又聞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實為徐宣讓村民敲打木桶),竟真的退兵了。
事後衛彌驚歎:“公堅徐宣字)膽略,勝似千軍。”徐宣卻擦著汗笑:“叛軍烏合之眾,不過是賭他們不敢真的屠村。”從此,“徐宣空城計”在江淮一帶傳開,成為百姓口中的傳奇。
曹操去世後,鄴城的議事廳裡,有人突然提議:“諸軍守將,當換譙沛子弟,以保忠誠。”此言一出,譙沛籍將領紛紛附和,唯有徐宣拍案而起:“昔高祖得天下,用韓信、陳平,皆非豐沛子弟。今四海初定,若隻用譙沛人,讓其他郡縣將士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