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賴歡一擺手,眼中閃過混雜著敬畏的光芒,對李曉明說道:“劉皇帝……那是真猛!
一杆大槊舞起來,真像天神下凡!壓得石生、石虎兩兄弟抬不起頭!
俺在他麾下當差時,隻覺他威風八麵,那日在關下親眼見他以一敵二,槊影翻飛,
娘的,俺老賀才真知道啥叫‘萬人敵’!”
他灌了一大口酒,驅散心頭的寒意,
話鋒一轉,帶著幾分認命的感慨,“不過,石勒大王……更不簡單!
收攏人心,調度兵馬,真是有大本事。
劉曜是頭威風凜凜的猛虎,石勒是隻謀深似海的老梟!
我初被俘時,也如將軍一般,隻要速死,做個忠臣,
可沒想到石生那廝反倒保我,教我跟他當個副將,
這幾天下來,我也想的通透了,亂世求活,跟明白人走,不寒磣!
將軍,你也看開點,在哪混飯不是混?活著才要緊!”
李曉明滿臉通紅地應和著,心想,我哪裡隻要速死了......
不過想想,賀賴歡說的不無道理,
亂世之中,活著都是不易,管他羯人漢人,先保下命來再做道理。
老子隻想尋到我的義麗郡主!若是這次離彆能有再聚之日,我再也不和她分開了......
賀賴歡坐在糧袋上,大吹大擂,直將一壇甜米酒喝完,
將一地的零食、羊肉,都吃了個乾乾淨淨,這才搖搖晃晃地告彆回去,
送走賀賴歡,李曉明望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糧秣軍需,歎了口氣。
“禿…石糧!賬冊呈來!”
石糧趕緊捧來一卷鬼畫符般的竹簡。
李曉明展開一看,太陽穴突突直跳:上麵歪歪扭扭記著許多爛賬,字跡十分潦草,神仙都難看懂,
分不清哪是糧,哪是秣,哪是馬,哪是牛......
他忍著掀桌的衝動:“就這?糧秣牛馬俱都記在一起?
哪是新糧?哪是陳糧?精料粗料?秣有多少擔?馬具損耗呢?車轅破損呢?”
石糧一臉茫然,像個木頭人似的,囁嚅道:“都在一起,要多少,他們自己去搬......”
石馬在旁邊憨聲憨氣地插嘴:“馬說……槽裡麥子摻沙子了,紮嘴……”
“閉嘴!”
李曉明揉著鼓脹的額角,發號施令道:“聽著!石糧,去找幾塊大木板和炭筆來!
石馬,帶人把這破爛庫區給老子劃成五塊:糧秣區、草料區、馬具區、車轅區、雜項區!
再將牛、馬、驢、羊分圈飼養,糞便都給我清出城外去,
人手不夠時,去找賀賴歡將軍借些軍士來使,
石固!領著你的老弟兄們,把所有東西按類歸置,舊的靠外,新的靠裡!
老子教教你們,什麼叫‘先進先出’,什麼叫倉儲管理‘5s’!”
李曉明剛畢業時,曾在廣州一家日企,做過一年半載的勞務派遣倉管,
後來在售樓部時,房地產的銷售台賬和房源銷控價格表,又是何等精細?
給石勒當個軍需官,正是殺雞用牛刀。
接下來的大半天,糧草大營徹底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李曉明化身最嚴苛的倉儲經理,吼得嗓子冒煙:“那個破木輪子!放車轅區第三垛!
對!按大小個兒排好!大的墊底!”
“豆料和麩皮分開!賬上分開記清楚!禿子!你是不是傻?麩皮記成草料了!”
“石糧!你這畫的什麼鬼符?給山魈看呢?
重寫!日期!品類!數量!三項必須對齊!寫錯一個字,今晚沒飯吃!”
石糧抓耳撓腮,急得直薅他那幾根稀疏的頭發,恨不得把算籌插進禿腦殼裡。
石馬倒乾得賣力,吭哧吭哧搬著草料捆,
一邊挪還一邊跟旁邊的老馬念叨:“挪挪地兒啊老夥計,上差說了,擺齊整了好找,省得餓著你……”
石固領著那群原本蔫頭耷腦的老弱殘兵,起初動作遲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