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梆子聲撞碎在北新城箭樓飛簷時,朱權的玄色大氅剛掃過甕城青磚。
守將張昭鐵胎弓橫在城門洞,箭囊狼牙簇映著殘陽如淬毒獠牙。
"殿下這車轍印深得反常啊。"
張昭靴尖碾過轅木裂縫,鐵護脛刮出串火星。
他忽然俯身拈起片孔雀藍碎帛,布料邊沿焦黑卷曲似被火舌舔過。
暮色裡那抹幽藍像極了三日前幽州城頭燒毀的信箋顏色,卻被他粗糲指腹揉成齏粉。
白起錯銀刀鞘輕磕城門獸環,青銅吞口震得守卒耳膜生疼。
"張參將換了新蹀躞帶?金扣紋路倒是像幽州匠作監的手藝。"
刀柄雲紋正對城頭某處垛口,新抹的灰漿還泛著潮氣,隱約可見碎石子裡混著遼東鬆煙的黑末。
呂綺玲馬鞭梢纏著半截赤練蛇蛻,蛇鱗在暮光裡泛著幽藍。
"石大人送的幾車藥材,將軍不查查硝石可夠數?"
她忽然揚手將蛇蛻拋向張昭,驚得鐵胎弓弦嗡嗡震顫。
蛻皮在空中悠然鋪展,宛如一抹擁有生命的幽影,其末端細膩的鱗片輕輕掠過張昭甲胄的縫隙,不經意間,刮落了幾片嵌入其中的青岡木屑。
朱權大氅忽被朔風掀起,露出內裡銀線密繡的北境輿圖。
他靴尖碾過青磚縫裡半粒金瓜子,三日前幽州城門遺落的餌料竟在此處現身。
"張將軍戍邊七年,可識得青岡木遇火龍油的把戲?"
話音未落,轅木裂縫突然滲出琥珀色黏液,滴在磚地上滋滋作響。
孫逸灰布袍角掃過甕城陰影,藥鋤柄掛著的風乾曼陀羅擦過流民潰爛的手臂。
"勞駕讓讓,這兩車烏頭根要趁露水未乾入釜。"
老醫官枯指捏著片木屑對光細瞧,銀針突然挑開麻布袋縫。
針尖霎時泛起靛藍幽光,驚得流民棚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有個漢子突然抓撓脖頸,撕下的皮肉裡赫然嵌著半片蛇鱗。
"石敬倒是舍得下本錢。"
朱權接過銀針在蜀錦袖口輕擦,金蟒鱗片竟蝕出焦痕。
他忽然將針尖刺入馬車底板,木紋裂隙裡緩緩爬出隻蜈蚣,百足沾著硫磺粉末,
"火龍油混硫磺,遇青岡木白磷......"
“不過,暗子送來的,倒還不錯。”
白起刀鋒倏然出鞘,削落的半截車轅橫斷麵密密麻麻嵌著孔雀石碎粒。
呂綺玲火折子拋向西角樓刹那,三十七車藥材突然爆出震天轟鳴。
青紫焰光竄起三丈高,將城頭"石"字旌旗燒成灰蝶,紛紛揚揚落在流民新結的霜白硬痂上。
孫逸杵藥聲穿破硝煙。
"成了!"
銅釜裡碧綠藥汁凝成雪蓮,老醫官枯指捏碎蓮心。
朱權大氅銀線繡著的狼居胥山泛起幽光,恰與州牧府書房裡燒焦的密信殘灰遙相呼應。
州牧府。
更漏聲漫過州府飛簷時,石敬腕間沉香珠串"哢"地崩斷。
十八顆烏木珠子滾過青磚地,恰在《請罪奏折》的"燕"字旁擺出北鬥七星陣。
"皇後最忌滿月箋。"
吳師爺捧著鎏金炭盆的手微顫,銀骨炭拚出的"敕"字被熱浪灼出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