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薩阿裡的身影消失在營州城外的荒原之前,西北聯軍的馬蹄踏碎黑林河的晨霧。八月的驕陽炙烤著東岸的商道,甲胄在陽光下泛著灼人的光。
譚威勒住戰馬,望著河麵上粼粼波光,馬鞭指向北岸:
"加快速度,鹽州那邊不能讓可薩人有喘息之機。"
親衛的傳令聲順著隊伍傳開,兩千匹戰馬同時加速,馬蹄聲震得河穀嗡嗡作響。
八月十八日,聯軍抵達黑林河上遊時,鹽州城頭的可薩狼旗早已不見蹤影。斥候回報,可薩人是在三日前連夜撤離的,營中還留著未燒儘的糧草。
"留一千班州軍守城。"
譚威在臨時搭建的帥帳裡鋪開地圖,手指順著劃過鹽州與營州之間的山道。
"其餘人馬不必休整,繼續直撲營州。"
何術望著班州軍將士臉上的疲憊,忍不住開口:
"督帥,將士們已急行軍八日。。。"
話未說完便被譚威打斷:
"戰機稍縱即逝,等拿下營州,本督給全軍放三天假。"
前鋒營的偵騎比中軍早兩日踏入營州城。當圭聖軍的五色大旗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城頭上的營州軍爆發出震天歡呼。
八月二十三日清晨,中軍舉行的入城儀式盛大而肅穆。譚威騎著純白戰馬走在隊伍最前,身後是甲胄鮮亮的圭聖軍。
徐悠率領的西北獨立軍緊隨其後,軍容雖不及圭聖軍齊整,卻透著一股初生牛犢的銳氣。
百姓們夾道相迎,拋灑的穀物在馬蹄下滾動,孩童們追著隊伍奔跑,歡呼聲淹沒了甲胄碰撞的脆響,也讓可薩阿裡幾人混出城去。
入城後的駐軍安排井然有序,靖安軍開赴碎石關軍營,那裡地勢險要,曆來是營州的西部門戶。
圭聖軍與西北獨立軍進駐營州城內,分駐東西兩營,營州軍早已騰空營房,糧草柴薪備得齊整。
班州軍則接管北大軍營,周保威留下的防禦工事完好無損,正好省去重新修繕的功夫。
各軍營容量充足,連戰馬的草料棚都規劃得井井有條,可見營州軍早有準備。
夜幕降臨時,營州都督府的燈火通明如晝,苗剛晨身著緋紅官袍,親自在府門前迎接譚威、何術與曲延超三位都督。
宴席設在正廳,八盞琉璃燈照亮滿堂賓客,案上的清蒸鱸魚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從厝水打撈的鮮貨。
"譚總督,營州能保全至今,全賴總督高瞻遠矚。"
苗剛晨舉起酒盞,眼中滿是真切的感激。
"若非您那封八百裡加急,營州軍主力早已南下,城防必定空虛。"
他一停,又看向譚威身側的諸將。
"康倉一戰,圭聖軍全殲可薩南路軍,更是斷了敵軍的左臂,這兩樁大功,營州百姓永世不忘。"
譚威放下酒盞,順著在案上輕輕敲擊:
"苗都督過譽了,康倉之戰是將士們用命換來的,至於那封急報,你我皆大明將士,理應做到互通有無。"
他的黑眸子掃過席間眾人,語氣平和。
"若不是營州軍堅守待援,我們就算來得再快,也隻能麵對一座空城。"
何術夾了一筷子鹿肉,咀嚼間若有所思:
"鹽州可薩人朝清河邊逃,倒是耐人尋味。"
他放下玉筷,看向眾人。
"肅北多是內附的蒙人明軍,若他們真心媾和可薩,此刻本該全力南下接應,斷不會讓可薩人孤軍撤退。"
曲延超端起茶盞,茶沫在水麵微微晃動:
"何都督的意思是。。。這些內附蒙人還在搖擺?"
。。。
"正是。"
何術點頭,眼中閃過銳利的殺意。
"他們偷著幫可薩拿下鹽州,此時又並未全力南下,與其說搖擺,不如說是害怕或者觀望。"
席間的氣氛漸漸凝重,眾人都明白,內附蒙人的真實意圖,將直接決定西北亂局的走向。
苗剛晨給譚威續上酒,輕聲道:
"不管他們打的什麼主意,聯軍既已抵達營州,總要拿出應對之策。"
譚威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暗忖,可薩主力雖退,但鹽州、清河一線的隱患仍在。
酒宴過半,州官何洮捧著酒盞起身,腳步微晃卻神色懇切:
“譚總督,屬下一直不解,在瓜州時您為何篤定內附蒙人的吉州軍不會全力南下?”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溫熱的酒液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中的疑惑。
“當時可薩人勢大,那些內附邊軍並未公開表態,按理說總不能被利用了吧。”
譚威握著酒杯微微收緊,心也猛地一跳,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來的,早就知道這些部落的底細。
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何洮探究的目光,低頭淺酌一口,緩緩開口:
“何大人有所不知,庭州都督馬昌樂正與回部在金山激戰,光是應付那些彎刀騎兵就已捉襟見肘,根本騰不出手來支援可薩。”
他刻意加重語氣,像是在梳理早已存在的線索。
“內附蒙古人的五萬軍隊分散在伊、善、玉、吉四州,從調兵到集結至少要半月功夫,咱們在瓜州備戰時,他們怕是剛知道可薩人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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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洮的眉頭漸漸舒展,卻仍有些遲疑:
“可他們到底叛了我大明否?”
。。。
“未必!”
譚威打斷他,語氣篤定了幾分。
“咱們在四州安插的商人傳回消息,從未見過大規模調兵的跡象。糧草押運、戰馬集結,這些都瞞不過行家的眼睛。”
他放下酒杯,在案上輕輕比劃。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真敢背叛,對咱們未必是壞事。”
何洮眼中閃過驚訝:
“總督此話怎講?”
。。。
“聯軍集中兵力救援營州,正好能切斷他們與可薩主力的聯係。”
譚威的黑眸閃過席間眾人,像是在沙盤上推演戰局。
“內附蒙人常年居於明境,不如可薩人野拖,如果叛明,則省的日防夜防了,借此時機一鍋燴了。”
這番話半真半假,卻將穿越的秘密藏得嚴嚴實實,連他自己都快相信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宴席後半場氣氛越發融洽,苗剛晨、何術與曲延超三位督將圍著譚威討論戰情,杯盞碰撞聲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