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一片寂靜，將領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先開口，可薩赤勤率先打破沉默，他雖因可薩勃勃此前斬殺可薩英一事心存不滿，卻仍以部族利益為重沉聲道：“依我之見，不如趁夜突圍，投奔西海的可薩涵部，咱們與他同屬可薩一族，他定會收留，若退至其他蒙古部族，隻能淪為附庸，聽人擺布。”
可薩勃勃心中咯噔一下，可薩赤勤哪裡知道，可薩涵極有可能已經察覺可薩巴圖暗殺可薩恒赫之事，而自己正是幕後默許者之一。
若是真的投奔過去，恐怕不僅沒有生路，還會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個隱秘他絕不能明說，隻能強裝鎮定地反駁：“突圍談何容易？圭聖軍已用戰車堵住四門，城外還有數千弩手值守，夜間突圍隻會讓部族將士白白送死。再說，城中百姓怎麼辦？一旦突圍失敗，圭聖軍定然會屠城泄憤，我不能拿族人的性命冒險。”
他話鋒一轉，舉出實例：“譚威對降將素來寬厚，之前呼查哈投降後，部眾全被放回；帖木爾歸降後，更是得到了若爾蓋草原作為領地。咱們若投降，至少能保全族人性命，還有機會休養生息。”
可薩赤勤眉頭緊鎖，仍堅持己見：“可薩勇士豈能向漢人低頭？咱們尚有五千可戰之兵，全力突圍未必沒有勝算！”
“全力突圍？”可薩勃勃冷笑一聲，睥睨傲視地盯著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若突圍成功，便帶著殘部獨自投奔可薩涵，將部族危難拋之腦後吧！”
這句話正中可薩赤勤的隱秘心思，他臉色瞬間漲紅，又很快恢複平靜，沉著臉坐回座位，不再言語。
帳內其他將領見兩人爭執不下，也紛紛表態，有人讚同可薩勃勃的投降之策，認為保全性命才是首要，也有人支持可薩赤勤，覺得戰死沙場比投降更有尊嚴。
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可薩勃勃看著帳內爭論的將領，心中索性拿定主意，他猛地一拍案幾，沉聲道：“夠了！此事由我決定！為了部族的存續，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咱們不能再做無謂的抵抗。”
他掃視一圈眾人，言語果決地說道，“我決定派人出城，與圭聖軍商談投降事宜。諸位若有異議，可私下向我進言，但對外不得再有異議，以免動搖軍心！”
將領們見他態度堅決，又想到城外的嚴峻局勢，紛紛低頭表示服從。
譚威的親衛們在中軍帳前值守，清晨的薄霧帶著幾分涼意，可他們卻個個滿身是汗。
並非天氣炎熱，而是值守時需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精神緊繃之下，汗水自然浸濕了衣衫。
他們挺直腰板，手中長槍紋絲不動，眼神精冽地掃視著營內外的動靜，哪怕是一隻飛鳥掠過，也逃不過他們的視線，畢竟武佑城尚未完全投降，任何一絲疏忽都可能引發意外。
帳外不遠處的空地上，劉碩與蔡狗剩正拿著木刀對練，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鬨的軍士。
劉碩武藝本就高強，近來又潛心鑽研，將“泰山刀法”的剛猛厚重與“張家刀法”的靈動迅捷糅合在一起，招式越發精妙。
隻見他身形輾轉騰挪，木刀揮出帶著呼嘯風聲，短短幾個回合，便精準地四刀砍中蔡狗剩大腿的同一處。
蔡狗剩吃痛地“嘶”了一聲，連忙後退擺手認輸：“停！停！我服了！你這混編刀法也太狠了，專挑一處打！”
兩人關係素來要好，早已互拜為師，蔡狗剩教劉碩箭術，劉碩則傳蔡狗剩刀法。
此次對練，其實是劉碩在回應昨日蔡狗剩對他箭法的數落。
昨天鬥地主間隙，蔡狗剩打趣劉碩箭術不如自己精準，劉碩當時便不服氣，約好今日用刀法一較高下。
此刻贏了對練，劉碩也不驕傲，笑著拍了拍蔡狗剩的肩膀：“昨日你笑我箭法臭，今日我這刀法總還算過關吧？”
蔡狗剩揉著大腿，不服氣地嘟囔：“刀法贏了不算啥，有本事下次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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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一笑，場上的緊張氣氛瞬間化為輕鬆的嬉鬨。
譚威就坐在帳邊的矮凳上觀看兩人對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向來認為，軍士們在緊張的戰事間隙適當玩鬨，不僅能緩解壓力，還能增進彼此情誼，調節軍營單調的生活，隻要不耽誤正事便好。
正當他看得入神時，一名執勤軍官快步走來，躬身稟報：“都督，武佑城派人前來求和，現已在營外等候。”
譚威收斂笑容，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吩咐道：“讓使者在帳外稍候，先召趙岩、徐悠、杜風正前來議事。”
此前，趙岩率領兌軍及新營共六千人，從藍池城出發，翻越過險峻的西隴山，一路隱蔽行進，最終潛伏在武佑城十裡外的山穀中。
直到譚威大軍抵達後，兩支部隊才連夜會師，完成了對武佑城的合圍，讓可薩軍徹底陷入絕境。
片刻後趙岩三人陸續趕到，譚威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回到帳內換上輕便的軟甲，雖說是受降，但必要的戒備仍不可少。
一切準備就緒，他下令傳使者進帳，隻見可薩勃勃的使者可薩詹與野至魯走進帳來，兩人神色略顯拘謹，雙手捧著請降書遞到譚威麵前。
譚威接過請降書，展開仔細閱讀，他自忖練毛筆字的水平不高，平日裡多是用硬筆記錄，此刻見請降書上的漢字書寫工整秀麗，筆法流暢，不由得心中暗讚，嘴上卻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書法倒還不錯。”
可薩詹與野至魯見譚威起初和顏悅色地稱讚書法，心中稍稍安定，以為此次談降會較為順利。
不料譚威話音剛落，臉色便驟然變臉，猛地將請降書丟在案上，語氣冰冷地說道：“此等含糊其辭的請降書我不接受，要降，便無條件投降！”
譚威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兩人措手不及，可薩詹緊緊攥著拳頭，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沉聲詢問：“都督所言的無條件投降，具體是何條件？還請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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