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麓密林的夜,比墨更濃。蒙虎帶著殘部在崎嶇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石夯扛著最後半袋糧食,喘得像頭老黃牛,夜梟則不時回頭張望,警惕的眼神在樹影間掃過。
“大哥,這破路啥時候是個頭啊?再走下去,沒等瑞國人追上,咱們先累死了。”石夯粗聲抱怨,腳下的碎石滑了一下,差點摔倒。
蒙虎捂著仍在滲血的胳膊,聲音沙啞:“閉嘴!再往前走走,翻過前麵那道山梁,就是夜梟說的廢棄山寨了。到了那兒,咱們才能喘口氣。”
他嘴上硬氣,心裡卻早已沒了底。黑風口的埋伏像一根刺,紮得他坐立難安——連陛下的暗號都能被瑞國人識破,這說明他們身邊可能藏著內鬼,或者,敖烈在天牢裡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這個念頭讓他後頸發涼,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而在他們身後百丈外,陳武帶著三十名精銳士兵,像幽靈般悄無聲息地跟著。士兵們都穿著深色勁裝,腳下裹著麻布,踩在落葉上幾乎聽不到聲響。
“將軍,他們好像在往斷魂崖方向走。”一個士兵湊到陳武身邊,低聲稟報。
陳武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斷魂崖那邊確實有個廢棄的狼牙寨,當年我打遊擊時去過。那地方三麵環山,隻有一條小路能上去,易守難攻。”他頓了頓,對身邊的傳令兵道,“你立刻繞路去黑風口,告訴林將軍,蒙虎往狼牙寨去了,請他帶兵從側翼包抄,堵住後路。”
傳令兵領命,像狸貓般竄入密林。陳武望著蒙虎等人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進狼牙寨?這次讓你們有來無回。”
天色微亮時,蒙虎終於帶著人抵達狼牙寨。寨門早已腐朽,推開時發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隨時會散架。寨子裡雜草叢生,幾間破屋東倒西歪,隻有中央的石屋還算完好。
“總算到了……”石夯癱坐在地上,把糧袋往旁邊一扔,掏出水壺猛灌了幾口。
夜梟檢查完寨內的情況,回來稟報:“大哥,寨牆還能勉強用,我去把那幾處缺口堵上。”
蒙虎點點頭,走到石屋前推門進去。石屋裡積著厚厚的灰塵,牆角結著蛛網,正中央的石桌上,還放著幾個生鏽的酒壇。他拿起一個酒壇晃了晃,裡麵空空如也,不由苦笑——想當年,這裡曾是他們慶功的地方,如今卻成了亡命之所。
“大哥,你看這是什麼?”夜梟突然從牆角拖出一個木箱,打開一看,裡麵竟是十幾把鏽跡斑斑的長矛和幾副破舊的鎧甲。
蒙虎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太好了!雖然舊了點,總比赤手空拳強。趕緊擦拭乾淨,能湊合用。”
就在他們忙著整理山寨時,陳武已經帶著人摸到了寨門外。他示意士兵們隱蔽在樹叢後,自己則爬上一棵大樹,借著晨光觀察寨內的動靜。
“將軍,林將軍的人應該快到了吧?”一個士兵問道。
陳武低聲道:“快了。等他們到位,我們就前後夾擊。記住,留活口,陛下要親自審問。”
士兵們紛紛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等待著總攻的信號。
與此同時,瑞國都城的禦書房裡,氣氛卻異常凝重。林羽看著密探傳回的消息——“敖烈在天牢中徹夜嘶吼,似有瘋癲之狀”,眉頭緊鎖。
“李德全,你說敖烈這是真瘋了,還是裝的?”林羽放下密報,指尖在案上輕叩。
李德全躬身道:“奴才覺得,八成是裝的。那敖烈精明得很,怕是想借著瘋癲蒙混過關,要麼就是想趁機耍什麼花招。”
蘇婉恰好進來,聽到這話,輕聲道:“陛下,臣妾倒覺得,他或許是真急了。蒙虎等人被我們追得走投無路,他在天牢裡鞭長莫及,難免會失態。”她頓了頓,又道,“隻是,留著他始終是個禍患。蒙虎等人之所以還在頑抗,就是因為覺得敖烈還有複位的可能。若是……”
林羽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道:“你是說,殺了敖烈?”
蘇婉點頭:“陛下,斬草需除根。敖烈一日不死,雲羅國的舊部就一日不會死心。與其讓他在天牢裡繼續興風作浪,不如快刀斬亂麻,斷了蒙虎等人的念想。”
林羽走到窗邊,望著宮牆外的朝陽,心中反複權衡。殺了敖烈,固然能震懾雲羅舊部,但也可能落下“弑降”的罵名;不殺,他又像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會引爆。
“林風那邊有消息了嗎?”他問道。
李德全連忙道:“剛傳來的消息,林將軍已經和陳武彙合,把狼牙寨團團圍住了,隻等陛下的命令就能動手。”
林羽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傳朕旨意,讓林風即刻發起進攻,務必活捉蒙虎。另外,”他轉身看向李德全,“去天牢,賜敖烈白綾一條,讓他體麵些。”
李德全心中一凜,連忙應道:“奴才遵旨。”
蘇婉看著林羽堅毅的側臉,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輕聲道:“陛下不必憂心,此舉是為了瑞國的長治久安,百姓們會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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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握住她的手,點點頭:“但願如此。”
狼牙寨內,蒙虎正和夜梟、石夯分食最後一點乾糧,突然聽到寨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是瑞國人!”夜梟猛地站起身,抄起身邊的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