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冷嗤。
夏原吉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手腳瞬間發冷。
這寒意不是來自蒼天的怒火,而是來自朱棣!
他猛地反應過來:朱棣是天子,自己當著天子的麵說是蒼天的爹,豈不是變相說自己是永樂帝的爺爺?
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過!
夏原吉不敢再罵下去了。
蒼天會不會降神罰他不知道,但再罵下去,朱棣絕對會讓他嘗嘗天子之怒的滋味。
不過,有這一句實驗也夠了。
他抬頭望向萬裡無雲的天空,彆說雷霆神罰,連一絲烏雲都沒有。
回到屋內,夏原吉整個人都有些木訥,三觀仿佛被徹底顛覆。
他重新坐回座位,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將心底最後一絲疑慮問了出來:
“陳兄弟,若天人感應是假的,那為什麼每當皇帝昏聵殘暴、朝政混亂的時候,天上總會降下災害,比如旱災、水災、蝗災?”
“這又作何解釋?”
天人感應之所以在天下人心中,占據著非常重的分量,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就是當天子是一個昏君,行了違背人倫、天理的事情後,民間會出現禍亂。
正是基於這一點,所以天人感應才能延續千年,人們依舊深信不疑。
天子昏聵,天降災禍。
這樣的例子非常多。
不僅儒家子弟在學習儒家知識的時候,會被儒家老師講解相關的例子,哪怕是皇室當中的皇子教育,大儒上課時,也會將天人感應拿出來說事。
哪怕是不信命的朱棣,在經過了自小的洗腦下,腦海中對蒼天也是充滿了敬畏。
但假的終究是假的,遲早會有被捅破的那一天。
方才,陳羽和夏原吉站在院落當中,當著皇天後土的麵,指著所謂的蒼天開罵。
結果呢?
罵完了之後,所謂的天降災禍並沒有出現,他們二人現在依舊坐在屋內,悠然的吃菜喝酒。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經過實踐的佐證,已經證明了天人感應的虛假。
但陳羽證明了天人感應的虛假,可是儒家口口相傳的天人感應在千年以來,懲戒昏庸君王的事情,又該作何解釋?
二者都有相應的例子可尋。
這就讓夏原吉更加的困惑。
而陳羽臉上平靜,仿佛對夏原吉提出的這個問題了然於胸。
陳羽並不僅僅是通過一頓飯的功夫,消除二人心目中的神學思想。
而是要先通過這一段飯,消除二人的神學思想,後借此為跳板,去消除民間百姓的神學思想。
這樣做的好處,自然就是讓民眾的思想解放,從而給文藝複興爆發做鋪墊。
陳羽看著夏原吉,問道:
“老夏,你認為漢文帝、漢景帝,算是明君呢,還是昏君?”
夏原吉一愣,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這個問題問的實在太沒有水平了。
漢文帝和漢景帝二人是什麼樣的君王,曆史的史書上早就有了論斷。
文景之治,這四個字的評價一出,漢文帝和漢景帝屬於哪一種帝王,自然不言而喻了。
聖君,妥妥的聖君。
夏原吉遲疑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漢文帝、漢景帝自然算是聖君,他們二人治理下的文景之治,可是一個盛世!”
陳羽點了點頭,並沒有否認,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史書上對於漢文帝、漢景帝的評價是聖君就好。”
“既然他們二人是聖君,那麼我們不妨以一個旁人的視角,去看看漢文帝和漢景帝治理下的文景之治,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盛世!”
陳羽說完,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漢文帝元年,齊楚地區因地震引發山體崩塌,導致次生洪澇;同年全國多地出現旱情,部分區域因乾旱引發水源短缺,加劇民生困境。
“漢文帝三年,全國發生大旱,尤其是關中、河東地區,夏季降水極少,農田乾裂,農作物大麵積枯死,糧食減產嚴重,部分地區出現人相食。”
“漢文帝五年,爆發了最大、最嚴重的洪澇事件,黃河在酸棗決口,洪水向東衝毀黃河下遊的金堤,導致周邊數郡被淹,農田絕收,百姓流離失所。”
“漢文帝七年,發生蝗災,蝗蟲群飛過境,遮天蔽日,所到之處農作物被啃食殆儘,原本因大旱受損的農業,再遭蝗災打擊,糧食產量雪上加霜,多地出現饑荒。”
“漢文帝八年,發生特大雨雪,關中及北方邊郡降雪量遠超常年,積雪深度達數尺,低溫持續時間長,凍死百姓數千人,還凍死大量牲畜。”
陳羽頓了頓,繼續說道:
“漢文帝九年,隴西發生地震,震感強烈,當地房屋多有損毀,部分山體滑坡堵塞河道,雖未引發大規模洪澇,但地區中斷,農業生產受阻。”
“總的來看,在所謂的文景之治的盛世下,國家不是這個災害,就是那個災害,而且都是傷害極大的天災!”
“那麼我們再來看所謂的天人感應學說,去試著解釋漢文帝、漢景帝治理下的文景之治,顯然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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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按照天人感應的解釋來看,漢文帝、漢景帝不應該被稱為聖君,而是應該被稱為失德、昏庸的無能之君!”
“這個評價和天人感應學說當中的天子無德、施行暴政之時,上天就會降下懲戒,全部對應,全部吻合。”
“而若漢文帝、漢景帝是聖君,那麼這些災禍又當作何解釋?”
“豈不自相矛盾!”
懵逼了。
夏原吉懵了,腦瓜子嗡嗡的。
朱棣也在一旁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