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府外、黃河南岸之東狄大營。
黎明前的霧氣彌漫於黃河兩岸,多耳袞立於帥帳之前,目光掃視著集結完畢的軍隊。
兩萬四千名東狄士兵肅立,悄無聲息。
此乃他所能信任投入決戰的全部力量——正白旗一萬六千人、鑲白旗支援的六千騎兵,以及鑲紅旗兩千人。
再加上鼇拜和朔托帶走的一萬騎兵,他能夠動用進行決戰的兵力總計不足四萬。
代山當年能夠逼迫燕州軍充當炮灰,憑借的是東狄如日中天的威勢。
如今,多耳袞根本不敢依賴他們。
“貝勒爺。”
尼堪低聲提醒道,“漢軍旗和草原旗那邊……”
多耳袞無奈歎氣:“讓他們在後方觀望即可,無需他們出戰。”
“首戰必須由我們親自上陣,我信不過他們。”
他摩挲著刀柄,指尖感觸到金屬的冰涼。
他所花費的銀錢僅能確保那些仆從軍不立刻叛亂,若真到決戰之時——稍有挫敗,這些人必定會比任何人都跑得快。
代山的覆滅已然動搖了東狄的軍心。
此刻,他必須以東狄兒郎的鮮血,向所有人證明:狼,依舊是狼。
張維的樂觀並非毫無道理。
這場即將來臨的大戰,不是所謂的十萬對四十萬——而是東狄不足四萬之眾,對陣四十萬大軍。
多耳袞策馬緩緩行過自己的嫡係方陣,勒馬駐足,目光掠過每一張臉龐。
這些將士跟隨他南下征戰,攻破濟南、屠戮萊州,刀鋒染血,未曾一敗。
然而如今,代山的覆滅已使東狄的威名蒙羞,那些依附的漢軍與蒙古旗開始動搖,他所能依靠的,唯有眼前這些嫡係精銳。
他深知,鼇拜的一萬騎兵即便在夜間出發,也難以逃脫魏軍斥候的眼線。
唯有他們從正麵發起進攻,方可牽製敵軍兵力,使其首尾難顧,為鼇拜創造焚燒糧草的契機。
“東狄的將士們!”
多耳袞的聲音穿透晨霧,冷冽而凝重,“自去年隨我南下以來,我們破城斬將,所向披靡!斬殺漢人不下數十萬!”
“出關時的八萬大軍,如今已擴充至十餘萬。”
注:大軍出征,後勤會不斷從後方補充人員、糧草和軍械)
他猛然拔出彎刀,寒光一閃:“但如今,那些懦弱的漢軍和草原人開始質疑我們的強大!他們忘卻了——東狄的榮耀,從來不是依靠人多勢眾,而是靠鐵與血鑄就的!”
“今日,我將親自率領你們衝鋒!”
多耳袞刀鋒直指前方的魏軍先鋒營,“讓那些牆頭草瞧瞧,何為真正的東狄勇士!”
“東狄萬勝!”
“東狄萬勝!”
“東狄萬勝!”
在震天的呐喊聲中,正白旗、鑲白旗、鑲紅旗的士兵們整齊地舉起武器,刀鋒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光。
震天的吼聲驚起了林間的飛鳥。
多耳袞調轉馬頭,尼堪、譚泰、錫翰三將已列陣待命。
中軍大營僅留下剛林和百名親兵,看守著漢軍正白旗都統祖澤潤等人。
這是一場危險的賭局。
但他彆無選擇——既要出擊,又要防備六萬仆從軍,根本做不到。
他隻能賭這些旗主在他大營之時,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
此戰,他並不奢求大勝。
隻要能夠取得一場小勝,重振軍心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