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賜城的秋風裹挾著草屑,拍打在窗欞之上,發出沙沙聲響。
就在此時,衙署的木門被“砰”地一聲推開。
趙小白風塵仆仆地闖入,辮線襖上滿是塵土,手中緊攥著一封以火漆封緘的信函。
“兄長急令!”
趙小白大步邁進,徑直將書信甩至白燼的案頭,“驛站信使是我在巡邏途中遇見的,我直接將信帶回了。”
白燼即刻放下毛筆,接過信函。
呂小步迫不及待地湊上前去,下巴幾乎搭在了白燼的肩膀上。
“起開。”
白燼用胳膊肘將他頂開,嫻熟地拆開封泥。
羊皮紙展開之際,一股淡淡的鬆煙墨香飄散開來。
信是張克的親筆,其鐵畫銀鉤的字跡力透紙背:
“著令霍無疾率一千燕山突騎,再征調六千草原精騎,南下真定換裝後與宗雲部會合,一同南下。
行軍路線:順德府—大名府—濟南府—開封府—河南府—秦州。
若豫州方麵加不配合,可‘曉以利害,講道理’。
持聖旨通行,沿途膽敢征收關稅者,按通敵論處,準許在豫州自行‘籌糧餉’,上不設限,藩王也行。
代山的印信已交付長清,豫州方麵若有不從者,讓其感受一下‘皇恩浩蕩,天誅狄奸’。”
呂小步的眼睛越瞪越大,讀到“籌糧”二字時,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妙哉!豫州這一路可皆是富庶之地!”
白燼繼續往下看:
“讓無疾攜文璐一同前往,使其歸省。
四州互助協議由宗雲主談,爾等隻需起到震懾作用。切記:契約之效力,在於違約之代價。”
最後一行墨跡尚新:
“師出有名,事半功倍。”
“哈哈哈!”
呂小步突然放聲大笑,一把摟住趙小白的脖子,“老子終於能離開這鬼地方了!開封府!河南府!聽說那裡的花……咳咳”
白燼卷起信箋,抬眼打量著他:“你想去?”
“為兄長分憂,義不容辭!”
呂小步挺起胸膛,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馬刀,“允許我帶著草原騎兵籌糧,這一路上有多少大戶,讓他們好好為國出力……”
霍無疾突然開口:“動機不純。”
趙小白直接戳破道:“你是惦記開封府的花樓吧?上次去金陵秦淮河,是誰輸得把人家樓都燒了,這可是行軍作戰,你屁股不怕疼可以再試試。”
“放屁!”
呂小步漲紅了臉,“我這是……這是去給兄長分憂!豫州那些大戶藩王,若不讓他們出點血,他們能乖乖拿出咱大軍的糧餉?”
白燼心中暗自歎息。
揉了揉太陽穴。
呂小步雖然口無遮攔,性情殘暴,但說的倒也是實情。
在豫州籌糧這種事,確實需要呂小步這種心狠手辣之輩才能辦好。
燕山軍出兵有正當理由,朝廷不提供糧餉,他們自然會自行獲取,不可能自掏腰包為國儘忠的。
“文璐也去?”霍無疾略帶詫異開口。
白燼點頭道:“也算是回秦州省親。對了,你趕緊把胡子刮了,彆回去嚇著你媳婦。”
“小白和我留下。”
白燼做出決策,言明:“天賜城需有人坐鎮。”
趙小白點頭示意,其麵龐因長久經受草原烈陽暴曬,略顯黝黑,神情難辨喜怒。
白燼望向窗外漸起的北風,手指輕叩案幾,沉聲道:“不足一月便要入冬了。然而西羌人似無退兵之意。”
霍無疾聽聞,抬頭看向白燼,眼中閃過一抹警覺之色。
白燼繼續說道:“秦州的冬季與燕州不同。”
言罷,他展開地圖,指尖劃過黃河蜿蜒的曲線,解釋道:“黃河中上遊一到冬季便會結冰,連支流亦難以幸免。”
趙小白湊近查看地圖,念道:“河冰合,車馬渡?”
“正是。”
白燼點頭回應,“黃河冰期最長可達兩三個月。且此地降雪量不及燕州的三成,昔日的天險結冰後可供通行,反而更適宜騎兵作戰。”
“因此,要在豫州籌備好糧餉,真定府長清會負責安排冬裝。”
白燼手指重重落在秦州位置,鄭重提醒,“此戰關鍵在於騎兵,諸位切勿大意。”
呂小步聽聞,立刻衝出門去,遠處傳來他的呼喊聲:“我去收拾行李,老趙!幫我照料那匹棗紅馬!等我回來賽馬用!”
他快步穿過衙署長廊,靴子踏在木地板上,發出急促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