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村口驀地傳來銅鑼之聲。狗娃陡然跳起,高呼:“收箭杆的人來了!”
一輛覆著青布的馬車緩緩碾過土路,車轅之上插著一麵繡有“燕”字的旗幟。
為首的軍需官縱身跳下馬車,身後緊隨一位瘸腿的書記員。此書記員左臉有道直至耳朵的刀疤,左耳僅餘一半。
數十個村民即刻圍攏過來,懷中皆抱著成捆的箭杆。
“排隊!挨個驗貨!”
軍需官一邊敲著鑼,一邊高聲呼喊。
書記員已然支起條案,擺上鐵尺、水平槽以及一杆精巧的銅秤。
李老栓排在第三位。
排在前麵的張屠戶所交的三十支箭杆,被那戴眼鏡的書記員折斷了五支。
“弧度超限。”
這冰冷的判決,令張屠戶漲紅了臉。
輪到老栓時,他先是掏出一塊麂皮,仔細擦拭淨每根箭杆上的鬆脂。
戴眼鏡的書記員挑了挑眉,隨機抽檢三支箭杆,置於水平槽上滾動。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木杆穩穩地轉完一圈,絲毫不晃。“甲等十二支,乙等十八支。”
書記員蓋上火漆印,說道:“老丈手藝精湛。”
“俺年輕時曾是獵戶。”
老栓咧開缺牙的嘴,露出笑容,旋即壓低聲音,問道:“軍爺,聽聞北邊又要打仗了?”
書記員笑道:“放心便是,侯爺天下無敵。代山已死,多耳袞被擊退,黃台吉連山海關都不敢靠近。”
馬車離去時,狗娃數著新得的燕山票,興奮得直蹦躂。
兩天之後,霜晨的號角聲驚起寒鴉之時,草原騎兵的先頭部隊已然抵達真定府北郊。
霍無疾勒馬駐足,望著遠處蒸騰的白霧,眉頭緊皺——那絕不是尋常的炊煙。
“老孫這家夥。”呂小步在馬上伸長脖子,說道:“真把這幫胡虜當作新媳婦般收拾了?”
青磚砌就的浴堂宛如巨獸般匍匐於真定府外,十二個煙囪噴吐著滾滾白煙。
身著皮襖的草原漢子們被軍官驅趕著列隊,草木灰和皂角的刺鼻氣味混雜在寒風之中,引得草原馬不安地打著響鼻。
那些裹著油亮皮襖的漢子被挨個拽下馬背,每人分發到一塊黃褐色的皂角餅。
“脫衣!淨身!”
軍官吼道,手中的銅勺敲得浴堂門框鐺鐺作響,“不洗乾淨的,凍掉卵蛋也彆想領冬裝!”
一個滿臉虯髯的部落勇士突然揪起自己油亮的皮襖領子,嗅了嗅,轉頭對同伴嘀咕了幾句,眾人哄笑起來。
軍官鐵青著臉,直接舀起一瓢熱水潑了過去。
熱霧彌漫的浴堂裡,景象漸漸變得滑稽。
“草原上的狼崽子怕熱水?”呂小步抱著胳膊,倚靠在門柱上,看著軍士們將一個虯髯大漢按進浴池。
那漢子殺豬般嚎叫起來,水麵立刻浮起一層黃褐色的油花。
霍無疾默默數著領取冬裝的隊列。棉甲、手套、棉襪……每領取一樣物品,書記官便用朱砂在名冊上打一個勾。
這幫草原漢子一年到頭僅在夏天才下河洗澡,平日裡隻是用粗布和毛氈隨便擦拭身子,冬天則用雪搓洗一下。
算起來,他們身上至少積攢了半年的汗臭。
再加上常年穿著未經脫脂處理的羊毛衣物,那股羊膻味簡直滲進了皮肉之中。
冬天作戰時,大軍帳篷挨著帳篷紮營,稍有不慎便會成為瘟疫的溫床。
出征之前,非得將這幫人從頭到腳刷洗乾淨不可,放眼整個燕山軍,唯有真定府才有這般規模的羅馬式大浴場。
喜歡燕山血旗:開局千戶所暴殺天下請大家收藏:()燕山血旗:開局千戶所暴殺天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