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並未因開封城的易主而減退,反而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愈發刺骨。
自豫州軍入城那日起,巍峨的周王府那兩扇朱漆銅釘的大門便始終緊閉,門前冷落鞍馬稀,連平日裡運送采買生蔬的側門也都落了重鎖。
王府深處,暖閣熏香,周王曹恭枵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寧。
城外戰鼓擂響、殺聲震天之時,他嚇得幾乎癱軟,第一時間下令落下所有門閂,王府護衛上牆戒備,嚴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期間,並非沒有驚慌失措的官員或富商跑來叩門,涕淚橫流地祈求王爺庇護;
甚至暗示願獻上巨額家財,但都被曹恭枵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
“開門?開什麼玩笑!”
曹恭枵對心腹管家抱怨,臉上滿是精明與恐懼交織的神色,“本王自身難保。”
王通之前也不是沒來找過他,讓長史隨便幾句就打發了?
出錢?憑什麼!
他們是朝廷的軍隊,吃的是皇糧,又不是我周王府的私兵!
他們死活,與本王何乾?
曹恭枵想起那個愚蠢的晉王曹雙河,沒事出什麼風頭派兒子跑去打東狄,結果連累整個晉王一係都被削藩。
身為大魏藩王,安安分分享受榮華富貴,領著豐厚的宗室俸祿,再利用權勢搞點鹽引、漕運之類的“外快”;
閒來無事,權力的小小任性,欺男霸女、逗弄一下百姓取樂,這才是正途。
這裡的逗弄基本是命硬的殘疾家破人亡,命不硬那就隻能多找找自己的問題,投胎時候不夠努力,下次一定。)
軍事?
那是沾都不能沾的毒藥,誰碰誰死!
成祖爺定下的規矩,血淋淋的教訓還少嗎?
第一夜在極度恐慌中度過。
翌日清晨,曹恭枵實在按捺不住,悄悄派了最機靈的管家和兩個小廝,換上普通百姓的衣裳,從王府搭著梯子翻出去打探消息。
晌午過後,管家回來了,臉色發白,帶著一身寒氣和一肚子驚心動魄的見聞。
“王爺……王爺……”
管家喘著氣,聲音發顫,“外麵……外麵真是變天了!
好多……好多當官的老爺都被豫州軍抓起來了!
聽說……聽說昨天就砍了不少!
東市牌樓那邊血都沒洗乾淨!”
曹恭枵聽得心頭一哆嗦,連忙問:“還有呢?他們……他們沒衝擊王府產業吧?”
“那倒沒有,”
管家稍微鎮定些,“咱王府的幾處酒樓、當鋪,都還好好的,就是……就是城門那個常幫咱們處理‘貨物’的小胡……他……他……”
“小胡怎麼了?”
曹恭枵對這個擅長“買賣”孩童以滿足某些權貴特殊癖好的不入品的城門官印象頗深,覺得他是個“會來事”的“好狗腿子”。
“小胡……他被那群兵痞子和一群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刁民……給……給活活扒了皮!聽說死狀極慘,都快不成人形了!”
管家心有餘悸,“還有,豫州軍把城裡幾家大糧店都給抄了,糧食搬走不少,剩下的……他們竟然開倉降價賣糧了!
現在糧價比咱們囤積時低了兩成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