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接到的命令明確而有些古怪:前往茹河三岔口,不僅需仔細探查冰情,更必須取回一袋冰冷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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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看似多此一舉的“取水”命令,正是西羌將領,尤其是那位新近被“打發”到秦州前線、心頭正憋著一股邪火的右廂統軍使拓跋察哥,所蘊含的一種戰場小智慧。
這是世代積累、口耳相傳的經驗,遠比單純用眼睛估算或用力敲擊冰麵來得更為精妙和綜合。
通過執行“取水”這個具體動作,斥候需要親身實踐破冰的過程。
若需動用斧鑿奮力破擊一尺甚至更深的堅冰,仍難見水,則意味著冰質極堅;
承載力驚人,足以承受步兵、騎兵甚至輕型輜重安全通過,大軍渡河時機已然成熟。
若冰厚數寸至半尺,需費些力氣用刀柄、短斧或專用冰鎬才能鑿穿取水;
則表明冰層或許能承受單人或小股部隊謹慎行走,但大隊人馬或重裝備通過則風險巨大,需派遣更多人手進行多點試探,或繼續等待。
而若冰薄如鏡,僅用槍矛輕擊甚至腳踩便應聲而碎,可取水輕而易舉,那結論便簡單而致命;
河麵完全無法承載任何重量,任何試圖渡河的企圖都將是一場災難。
“取水”這個簡單的動作,因此被賦予了立體的戰術內涵。
它同時包含了冰層厚度、硬度、韌性以及冰下水流緩急情況的綜合反饋,是一種高效、直觀且有效的偵查手段。
一代代西羌將領,正是在這片苦寒之地上,靠著這些看似瑣碎實則寶貴的經驗,與南方的軍隊在寒冬周旋角逐。
這七名西羌斥候儘管私下抱怨跑敵人腹地取水很危險,執行起來卻毫不含糊。
俄勒隊長最後看了一眼灰蒙蒙的河麵,揮了揮手。
“走!回去複命!”
馬蹄聲再次響起,七騎掉轉馬頭,沿著來路向北方疾馳而去,很快變成天地間幾個模糊的小黑點,最終消失在枯草與土丘交織的地平線下。
直到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距離西羌人取水點約百步之外,南岸一處看似毫無異狀的土坡後,幾叢枯黃的蒿草微微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身披灰白色粗麻布鬥篷的人影,極其緩慢地從一道淺溝裡抬起身子。
鬥篷上沾滿了黃土和草屑,與周圍環境幾乎融為一體。
他小心翼翼地拂開遮住視線的草叢,露出一張年輕卻緊繃的臉龐,嘴唇凍得發紫,眼神卻銳利如鷹,緊緊盯著西羌人消失的方向。
他是秦州軍麾下的斥候,他已經在這片冰冷的河灘附近盯了兩天了。
他輕輕活動著幾乎凍僵的手指,確認那些西羌遊騎確實已經遠去,這才稍微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為了冬季偵察而特意準備的白色鬥篷,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苦笑。
在秦州,這玩意兒不下雪的時候著實有些雞肋——秦州冬天冷是真冷,可雪卻下得極少,多數時候大地就是一片斑駁的灰黃。
這件白鬥篷在無雪的環境中,反而顯得有些突兀。
能否發揮偽裝作用,全看老天爺是否開恩撒點雪沫子,或者能否找到合適的、被霜覆蓋的潛伏點。
今天,他的運氣還算不錯,霜色和淺色的土層掩蓋了他的蹤跡。
他一個人,可不敢去觸那七名西羌精銳哨探的黴頭。
他的任務是眼睛和耳朵,而不是刀劍。
不占優勢的斥候搏殺是最後迫不得已的選擇,悄無聲息地獲取情報並安全送回,才是斥候的最高準則。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寬闊的河麵,心中默記著剛才觀察到的一切:
西羌斥候的人數、裝備、檢查冰麵的具體位置,以及最終取走河水的地點。
“茹河三岔口,冰薄不足寸,十餘日方堪用。”他也在同一位置得到相似的結論,強化記憶。
他知道,平涼府北部,彭陽縣境內,像茹河這樣的主要河流還有洪河、涇河,大大小小的支流更有十幾條之多。
每一條河,在漫長冬季裡,都會出現無數個可能封凍的渡河點。
西羌的遊騎會像梳子一樣撒出來,反複試探每一處可能的冰麵。
而他們秦州軍的斥候,數量有限,隻能像他這樣,分散開來,一人或兩人一組;
像釘子一樣守候在幾處最關鍵、最可能的渡口附近,采用最笨卻也最有效的“守株待兔”之法。
西羌人偵查哪些點位,檢查的結果大致如何,這些情報彙集起來,就能勾勒出西羌軍隊下一步可能選擇的進攻路線和大致時間。
這就是秦州冬季戰爭無聲的開局。
鐵馬冰河,生死博弈。
寒冷的天氣將不可通行大軍的河流變為直插敵人心臟的尖刀,但也布滿了致命的陷阱。
河流封凍的時間有早有晚,甚至同一段河流,也會因水流、水深、向陽背陰的不同而呈現迥異的狀態。
西羌軍隊和秦州軍的第一輪交鋒,早在刀槍碰撞之前,就已在這荒涼的河灘上悄然展開。
誰先更準確地掌握更多封凍區域的信息,誰就能搶占先機,或將鐵騎洪流投向對方的軟肋,或將死亡埋伏設置在看似坦途的冰麵之上。
再次確認四周安全,然後極其緩慢地向後退去,準備離開這個潛伏點,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份情報,送回彭陽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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