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市政辦公衙署裡,炭火燒得正旺,暖意驅散了北方二月的寒氣。
張克坐在案前,麵前堆著厚厚一摞文件——都是吳啟和孫長清整理好的燕州政務,從物資調度到道路運河修繕,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剛想喝口熱茶歇口氣,就聽見衙署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抬頭望去,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精瘦的文士青年,抱著一摞文書走了進來。
青年穿著件半舊的青布長衫,袖口磨得有些發亮,懷裡的文書堆得快沒過頭頂,走路時得小心翼翼地盯著腳下。
張克看著這張臉,覺得挺熟悉,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是誰。
他放下茶杯,皺著眉打量:“你是……”
青年走到案前,輕輕放下文書,然後對著張克抱拳鞠躬,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卻格外有力:“侯爺,幸不辱命!
第一批燕山軍學校的學子,已經順利通過考核了。
這一年來,屬下殫精竭慮,總算沒辜負您的期望。”
“羊溪?”
張克猛地反應過來,眼睛瞪了瞪——這不是羊百裡的兒子嗎?
怎麼黑成這樣?
原本白淨的臉膛,現在曬得跟炭似的,不過身形倒比去年壯實了不少,看著多了幾分乾練。
他這才想起,去年自己確實給了羊溪一個差事——辦學校、搞教育,還要組織“張克青年團”。
隻是後來戰事一樁接一樁,從山海關打到寧遠,忙著修路、造軍械、調兵遣將,早把這事拋到九霄雲外,隻記得當初批了銀子,後麵就沒再過問。
羊溪沒注意到張克的愣神,黝黑的臉龐上透著股堅毅,眼中閃爍著疲憊卻熾熱的光:
“侯爺,這一年辦教育,屬下算是悟了,您讓我擔任燕山軍學校總副校長,這一年裡,主要在真定府收容孤兒、吸納孩童,前後收了上萬人,不分男女;
改建了數百間校舍,每日督促他們讀書、操訓,從沒敢懈怠。
以前我總覺得自己能科舉入仕,現在才明白,教化萬民,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
張克沒細聽他的感悟,伸手拿過案上的資料,一頁頁翻看起來。
越翻越覺得心虛——打了一年仗,滿腦子都是殺人、修路、造軍械,竟把教育這等大事撂在了腦後。
去年提出辦學校時,自己隻掛了個“總校長”的名頭,具體事務全交給了羊溪;
連校舍審批、招生文書上的簽字,都是真定府的長清在負責,好在沒短了銀子,學校才得以正常運營。
資料上寫得清楚:燕山軍學校目前主要集中在真定府十縣;
去年下半年剛打下的燕州其他府,包括燕京府,都還沒來得及設立分校;
燕山軍的學校男女都收,年齡段從五歲到十四歲,課程也簡單實用。
開蒙識字、基礎數學記賬,再輔以簡單的軍事訓練和隊列練習,完全不教複雜的四書五經;
而且入學的孩子,都會統統加入“張克青年團”,宣誓效忠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