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長江水霧蒸騰,二十一歲的魯肅立在船頭,望著對岸孫權的旌旗獵獵作響。
腰間祖傳的青銅劍隨著船身搖晃輕叩,恍若祖父臨終前的諄諄告誡:\"亂世之中,當以濟世為懷。\"
江水漫過船舷,沾濕了他寬大的袍角,也浸透了一個世家子弟從未動搖的赤誠。
甲板下傳來船工們的號子,混著浪花拍打船身的聲響,恰似亂世的雄渾序曲。
熹平四年,魯肅生於臨淮東城一處三進的宅邸。
庭院中,紫藤纏繞著百年老槐,將魯家的青磚黛瓦染成斑駁的紫色。
魯家自東漢初年起便是江淮巨富,祖父魯臨曾任東萊太守,以清廉仁政聞名。
書房裡,祖父留下的千卷藏書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年幼的魯肅常蜷在竹榻上,一讀便是整日。
十二歲那年的重陽節,魯肅在庭院中設壇,召集鄉鄰講述管仲相齊的故事。
稚嫩的聲音穿透秋日的薄霧:\"昔管仲相齊,通貨積財,富國強兵,九合諸侯,一匡天下。\"
壇下,白發老者捋須點頭,同齡孩童卻昏昏欲睡。
魯肅忽將竹簡重重拍在案上:\"若人人皆能以天下為己任,何愁亂世不平?\"
這聲稚嫩的呐喊,驚飛了簷下的麻雀,也在少年心中種下了濟世的種子。
黃巾之亂席卷中原時,魯肅站在自家的望樓上,看著流民如潮水般湧向東城。
那些麵黃肌瘦的身影,與記憶中祖父治下安居樂業的百姓形成慘烈對比。
他毅然打開祖宅糧倉,白花花的大米傾瀉而出,族老們痛心疾首:\"此乃幾代積攢的家業!\"
魯肅卻將竹簡重重拍在案上:\"若守著金山看百姓餓死,與豺狼何異?\"
這場義舉使他聲名遠播,也讓他看清了亂世的本質——唯有強者才能守護蒼生。
夜幕降臨時,魯肅獨自坐在書房。
月光透過窗欞,在《孫子兵法》的書頁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他提起狼毫,在竹簡上寫下:\"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墨跡未乾,便有流民來報,附近山賊覬覦魯家餘糧,正集結人馬。
魯肅眉頭微皺,連夜組織莊客操練,將家中的鐵器改造成兵器。
當山賊在黎明時分攻來時,迎接他們的是訓練有素的鄉勇和裝滿石塊的弩車。
這場自衛戰大獲全勝,魯肅卻望著滿地屍首,第一次對\"兵者詭道\"有了切身感悟。
建安五年,周瑜將魯肅引薦給孫權那日,建業城的梧桐正落儘最後一片葉子。
年輕的主公凝視著眼前身形魁梧的謀士,隻見他手持一卷輿圖,目光如炬:\"漢室不可複興,曹操不可卒除。將軍惟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竟長江所極,據而有之,然後建號帝王以圖天下!\"
這番驚世駭俗的論斷,比諸葛亮的\"隆中對\"早了整整七年。
孫權握著茶盞的手微微發抖,恍惚間仿佛看見江東戰船蔽日,直搗中原。
魯肅卻放下輿圖,語氣轉為懇切:\"江東根基未穩,當務之急是安撫山越,儲備錢糧。荊州劉表暗弱,其子劉琦、劉琮爭權,此乃天賜良機。但切不可操之過急,需徐徐圖之。\"
他展開另一幅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江東的山川關隘:\"濡須口乃江東門戶,宜築塢防守;豫章郡山越時常作亂,可效仿屯田之策,寓兵於農。\"
說到興起處,魯肅起身踱步,袍角掃過地麵:\"曹操雖強,但北方馬騰、韓遂掣肘,袁紹餘部未平。待天下有變,將軍可西聯劉備,北擊曹操,成鼎足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