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元年正月十七,郴州城隅的鐵匠鋪冒起青煙,石達開掀開油漬斑斑的帳幔,見李匠人正對著半卷焦黑的《算學館殘稿》蹙眉。炭爐火光映在匠人臂間纏著的褪色布條上——那布條繡著鐵錨圖案,與漕幫"鐵錨堂"的徽記彆無二致。
"翼王,"李匠人用火鉗夾起塊燒紅的鐵坯,火星濺在他補丁摞補丁的圍裙上,"這殘稿上的"拋物線"字樣,怕是和炮仗的飛線有關。"他往地上潑了勺冷水,嘶啦聲中,鐵坯上浮現出用竹籌計算後刻的角度符號,"可惜咱們沒那精鐵工具,隻能拿竹籌比畫著下料。"
石達開拾起案頭的算籌筒,筒底刻著"甲字五號"——這是三天前從被俘的清廷傷兵身上搜出的。那傷兵臨死前嘟囔著"算學館的鎖",才讓他們在郴州知州府密室找到半幅蒸汽犁圖紙。圖紙火漆印裡的算籌符號,還是鐵錨堂的老匠人對著月光琢磨了半夜才破解的。
窗外傳來梆子聲,已是辰時。李匠人從炭爐裡取出枚未完工的炮彈,彈體刻著歪扭的算籌刻度:"隔壁張師傅說,按這刻痕填火藥,能多飛兩箭地。"石達開注意到匠人虎口的老繭,和他在武昌見過的鑄炮師傅一樣,都是常年握算籌磨出來的。
忽然,帳外傳來馬蹄聲。探馬衝進鐵匠鋪,馬鞍上還沾著耒水的泥漿:"翼王!清兵的炮隊從長沙動了,騾馬隊拖著火炮走得慢,估摸後日才能到衡陽!"石達開望著輿圖上的衡陽標記,想起洪秀全在永安分封時說的話:"衡州是鐵門檻,跨過去便是武昌的米糧川。"他轉頭對李匠人說:"把鐵匠鋪的風箱全搬去衡州,今夜就開爐。"
巳時三刻,衡州府算學館舊址,石達開用算籌撬起塊青磚,露出地下密室的銅鎖。鎖芯刻著"籌在人亡"四字,邊上還有道模糊的刀痕,像是用算籌刻的。李匠人從懷裡掏出串竹籌,挨個比對鎖孔刻度,直到第三根刻著"甲字"的竹籌插入時,齒輪才發出哢嗒聲。
密室裡的典籍蒙著薄灰,李匠人吹開藍布函套上的"火炮仰角"四字,手忽然抖得厲害:"這紙頁的黃綾,和我爹當年在造辦處見過的一樣。"石達開湊近細看,圖紙上的齒輪畫得方方正正,角落的小字"用籌不用權"被手指抹得發亮,像是被無數人讀過。
未時,鐵匠鋪的炭爐映紅了半邊天,李匠人將算籌浸入淬火池,水麵騰起的熱氣裡,他眼角的刀疤泛著暗紅。"當年在漢陽,"他撈出炮管,用算籌量著膛線,"旗人監工拿算籌抽我,說匠人不該碰這些"亂心的數目"。"石達開摸著炮管尾部的"福"字暗記,想起被俘的清廷匠人曾說,這是當年被朝廷問斬的陳有福留下的記號。
申時,探馬又來報:"清兵水師還在耒水打轉,炮隊糧草押後了!"石達開捏著從載齡府流出的賬冊殘頁,"威海衛"三字旁的珠碼符號讓他想起鐵錨堂截獲的密信——那上麵說載齡用火炮圖紙換了洋人貨物。他轉頭對匠人說:"把這頁紙拓印了,傳給各營的火頭軍,說不定能當餌料。"
酉時,衡州城外的稻田裡,李匠人用算籌在泥地上畫圈:"前幾日在郴州抓的清兵把總說,他們炮隊用的"千分算尺"沒帶齊。"他折了根稻穗當標尺,"咱們用這丘陵做掩護,等他們進了射程再開炮,準頭差不了。"石達開點頭,命人把秘本分給各營,每本封皮都蓋著從清廷繳獲的火漆印。
戌時,新月初升。石達開站在山坡上,望著衡陽方向的火把移動——那是清兵炮隊在紮營。李匠人遞來碗黍米粥,碗底粘著張字條:"籌火南燎,匠人不死。"遠處的鐵匠鋪傳來錘聲,每一下都和他心跳合拍,像是在給即將到來的戰鬥打拍子。
亥時,官道旁的林子裡,一隊太平軍匠人背著竹簍冒雨前行。李匠人摸著衣襟上的鐵錨紋飾,想起鐵錨堂龍頭臨走時塞給他的算籌:"這是陳有福當年用過的,你帶著,能避邪。"竹簍裡的算籌和炮零件碰出輕響,他數著步數,估算著到衡州還有多少裡路。
子時,雨越下越急。石達開蹲在帳前,就著鬆明火把看《蒙古沙化數據》,上麵的算籌符號在雨漬中顯形。他忽然想起被俘的算學吏說過,這些符號能算出草場肥瘦,說不定也能算出清兵的糧草動向。帳外傳來換崗的腳步聲,他摸了摸腰間的算籌筒,裡麵裝著從密室帶出的《火炮仰角算經》抄本。
這一刻,南中國的雨夜中,太平軍的匠人營裡,算籌在粗糲的手掌間翻動,火漆印在潮濕的紙頁上暈開。他們不知道肅順在清廷營地如何焦慮,隻知道手裡的算籌能讓土炮飛得更遠,隻知道衡州密室裡那位早已故去的陳有福留下的典籍,或許能劈開這亂世的鐵幕。
而衡州城下,算籌與泥土、火光與雨水交織成的戰場,即將在黎明的雨幕中,迎來一場用算籌刻度丈量的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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