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四年四月,南昌船廠木工棚內,湘軍算學營首批匠徒正在研習「量材測繪」。他們手持西洋黃銅量尺,尺麵刻有營造尺與英尺對照刻度,背麵印刷《幾何原本》三角法圖解——這些圖解來自上海印書館翻刻的利瑪竇譯本。教頭用木製算盤演示體積計算,算珠撞擊聲混著贛江潮聲,在棚頂梁木間激起回響。曾國藩立在陰影中,看著學徒袖口的「工」字布貼——這是他三年前在江西樟樹鎮整頓團練時,為匠徒設計的統一標識,彼時他正從湖口敗退回南昌,痛定思痛決心「師夷長技」。
此刻匠徒們計算的「拖罟」戰船龍骨,采用江西樟木,量尺刻度參照英國海軍部《船舶營造手冊》,同時標注「贛江十二灘」木材耐水數據——這些數據來自算學營三年間對贛江流域木材的實測記錄,抄錄在工坊牆壁的《贛江材用表》傳單上,供匠人隨時查閱。「樟樹鎮匠人改良的生漆工藝,」教頭敲擊算盤,「可使船舶在贛江黴雨季節的腐壞率下降三成。」
左宗棠從袁州運來的改良算盤,算珠用贛南烏木製成,穿珠竹棍經火漆防腐處理,滑動時的摩擦聲比傳統算盤降低一半。工頭展示算盤箱內的《算法統宗》節錄傳單,頁眉印有「逢五進一」的贛江漕運算法:「按此算法,可直接通過水位標尺算出鄱陽湖的泥沙含量。」曾國藩撫摸算盤框上的「贛」字烙印,想起去年用類似方法測算九江城牆沉降,提前三日發現太平軍地道的往事。
李鴻章在江西辦團練期間,通過上海買辦購得英國海軍的《航海測算手冊》,命幕友將其中的測距方法改編成《抬槍標尺圖說》,印刷成傳單分發各營。「標尺抬槍」的槍管上焊有銅製標尺,對應贛江兩岸地標:鎖江樓塔尖五百步,潯陽樓飛簷八百步。曾國藩在試槍場見槍手僅憑標尺命中江心浮標,想起英商巴先生曾說:「貴國匠人善用經驗,我國水手依賴圖算,皆為求精準。」
湘軍控製贛江漕運後,算學營推出「鹽米計量票」:票麵印有滕王閣線描圖,每片瓦當圖案代表十斤糧食,簷角缺口數量對應鹽斤——這種設計參考了英國海關的計量票證,即便不識字的船工,也能通過數缺口完成交易。半個月內,贛江走私率下降八成,胡林翼在湖北聞訊,立刻仿照印製「江漢計量票」,但因未結合當地水情,效果不及江西。
太平軍在臨江府遺落的《流水測算書》,經江西士人抄錄改編為《贛江險灘圖說》,用木版印刷成傳單張貼於沿江村鎮。圖中以幾何符號標注暗礁:漩渦用圓圈加箭頭,淺灘用鋸齒線,較篝火盟舊圖精確三倍。曾國藩命人將這些傳單分發給沿江漁家,換得《贛江水底石脈圖》,湘軍水師憑此圖奇襲湖口。石達開戰後檢視繳獲的測算工具,感慨:「贛江士民,果然諳熟水性。」
南昌巡撫衙門內,保守禦史彈劾算學營「用夷變夏」,曾國藩當庭展示黃銅量尺與烏木算盤,指向牆上張貼的《算學實用傳單》:「這些圖算之法,上可算窯溫礦脈,下可計糧餉漕運,皆為自強之基。」繼而呈上《算學營成效奏報》:「自改用西法測算以來,火炮命中率從三成提至七成,糧餉發放效率提升九成。」鹹豐帝收到奏報,看著附呈的《算法簡易圖解》傳單,想起江西奏報中「複九江,測算居首功」,遂批複:「算學營準其擴編,著各省洋務衙門參考辦理。」
暮色中,匠人在贛江碼頭校準黃銅量尺,遠處傳來學徒們背誦《測算歌訣》的聲音——這是將《幾何原本》要點改編成的江西民謠:「三角量山山有影,勾股測水水無痕」。曾國藩望著江麵上往來的「計量票」貨船,袖中算盤的珠串輕輕碰撞,與船工的號子聲形成奇妙的節奏。當洪秀全在天京用傳統算籌占卜時,湘軍的算學營已將西方的圖算之法,化作了丈量贛江的實用工具。
贛江潮起,量尺無聲。匠人們以黃銅、烏木、火漆為器,將西方的測算知識與本土經驗結合,鑄造出比傳統算籌更精準的戰爭基石。曾國藩撫著腰間的皮質算盤套,深知自己不再是三年前困守南昌的敗軍之將——當圖算之法成為丈量戰場的語言,他的崛起,早已寫在了一張張傳播知識的傳單上,刻在了匠人們手中的量尺刻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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