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四年八月廿三，湖口前線傳來急報：崇厚的「鐵竹算籌」因巴夏禮劣質鋼料突發炸膛，三艘炮船損毀。肅順拍案而起時，目光落在案頭蘭貴人所贈琉璃算籌上——算珠截麵的中空結構在燭光下映出奇異反光，恰如《江南冶金記》中記載的「鋼料夾雜物肉眼鑒彆法」。
儲秀宮暖閣內，蘭貴人用鑷子夾起一片琉璃碎屑，置於西洋顯微鏡下。算珠內壁的「度」字微刻邊緣，附著暗褐色顆粒——根據《化學鑒物要略》，這是鐵氧化物的特征顏色。「雙喜，」她將碎珠浸入醋液，氣泡溢出後溶液泛黃，「去告知肅中堂，刻痕用的是鐵鹽溶液。」侍女退下後，她翻開《群芳譜》，一張泛黃的算籌草圖從夾層滑落——圖中齒輪形製與巴夏禮展出的差分機有七分相似，右下角模糊的墨點像極了「粵」字筆畫。
湖口江麵，崇厚蹲在炸膛的炮船殘骸旁，用放大鏡觀察斷裂的鐵竹算籌。鐵胎斷口的黑色夾雜物經醋液擦拭後顯藍色，符合《鋼鐵鑒》中「硫磷偏析遇酸顯色」的記載。「巴夏禮的鋼料是土法炒鋼，」湘軍匠人李三遞來斷片，銅哨般的嗓音裡帶著湖廣口音，「巡邏隊截獲的走私船貨箱上，印著洋人的百合花標記。」崇厚點頭，指尖劃過竹筋纏繞層：「按內廷密旨，竹筋浸泡工序需添加明礬水。」他想起三年前那份關於巴夏禮與楊秀清技術交換的密檔，指尖在算籌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紫禁城算學署，肅順看著匠人用炭火灼燒琉璃算珠內的銅片。銅片燃燒時火焰呈藍綠色，與《本草綱目拾遺》中「銅灼呈綠」吻合。「通知神機營，」他將算籌裝入密封木匣，銅鎖扣合聲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所有鋼料驗明前不得出庫。」王五呈上的《上海工業諜報》被朱砂圈出重點，他掃過「粵東匠人擅製算具」的字跡，在旁批下「嚴查通匪」。王五指著密報上的「百工衙」紅戳，壓低聲音：「其中半數曾在太平軍匠作營當差。」
戌時，鹹豐帝在算學署翻閱《嘉慶算學殘卷》，目光停留在「算具共振」圖示旁的朱批上：「算理可輔政，不可溺之」。蘭貴人見皇帝駐目，遂取出琉璃算籌鏈演示：「此鏈算珠間距暗合《周髀算經》勾股比例。」鹹豐帝微微頷首，命太監取來軍機處密報。黃綾封麵掀開時，他瞥見「江西巡撫奏報」的字樣，末尾「算具傳遞」四字被朱砂圈得發紅。「洋人借工匠滲透，」他將密報遞給肅順，袖口拂過鎏金櫃上的銅鎖，「務必斬斷其爪牙。」
巳時，巴夏禮在上海博覽會展出「東方差分機」，其齒輪邊緣可見手工銼削痕跡。曾國藩派去的密探李三混在洋商中，用袖口藏的竹製卡尺測量。齒距誤差觸到拇指腹時，他險些捏碎卡尺——0.1毫米的偏差，卻被標成0.01英寸。密信寫至「模數相似」處，他頓了頓，添上「疑有粵東匠人」。墨汁滲入宣紙的紋路，像極了三年前見過的篝火盟密諜標記。
儲秀宮的化學實驗室內，蘭貴人將胭脂中的茜草根搗成漿汁，滴在鐵胎樣品上。巴夏禮鋼料表麵的黑色絮狀物讓她皺眉——這與《格物新說》中茜素遇硫化亞鐵的反應一致。崇厚在湖口收到密匣封裝的試液，親自監督匠人塗抹算籌。「褪色者一律銷毀。」他盯著匠人顫抖的指尖，想起去年冬天查獲的篝火盟爆炸物，算籌外殼正是用這種劣質鋼料鑄造。
蘭貴人重新設計的算籌鏈采用榫卯結構，算珠滑動時發出「哢嗒」聲。鹹豐帝手持新鏈，聽她講解「以聲辨鋼」的原理，目光忽然落在刑部刑具庫圖紙上。「可仿算珠形製，製作測謊響器。」他話音未落，窗外傳來算學署方向的喧嘩。肅順率神機營闖入時，正見巴夏禮密使將齒輪圖紙浸入王水。火盆中未燃儘的紙片卷曲著，「李阿七」三個字在火光中時明時暗——那是他記憶中楊秀清跟他交換的匠人名字。
鹹豐帝手持新設計的算珠鏈，目光在刑部刑具庫圖紙上遊移，忽然指著算珠榫卯結構對蘭貴人道：「既可用聲音辨鋼料，能否用聲響察人心？」蘭貴人指尖輕叩算珠，發出清脆的「哢嗒」聲：「昔年匠人聽錘聲辨鐵料，今可仿其理——算珠內置簧片，真話者心定神穩，撥珠節奏均勻，簧片震頻合於宮調；謊者氣促手顫，節奏紊亂，簧片則發商音破調。」
她取下一枚算珠演示，銅製簧片隨珠體滑動伸縮，在勻速撥動時發出持續的「哆」音，而急速撥動時音調陡然升高為「咪」。「《樂律全書》載，五音對應五臟，」她解釋道，「商音屬肺，主憂懼，謊者肺氣上逆，必致節奏乖張。」
肅順接過算珠鏈，故意打亂撥珠節奏，簧片果然發出破音。「妙在無需驗問，」他摩挲著算珠邊緣的防滑紋路，「隻消讓犯人撥珠誦經，便可從聲律中窺其虛實。」鹹豐帝點頭命人試製，三日後呈來的測謊響器以九珠為鏈，每珠對應不同律管，說謊者撥珠時必觸響破音律管，其聲如裂竹，無法掩飾。
此器原理雖簡，卻暗合聲學共振之理——簧片長度與撥珠速度形成特定頻率耦合，情緒波動導致的肌肉顫抖會打破這種耦合，從而暴露謊言。正如蘭貴人對雙喜所言：「算珠如人心，表麵平順與否，全在內裡簧片如何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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