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動靜,李國助抬眼一看,見是徐光啟,便笑著招呼道:
“玄扈先生回來啦!踏查的如何了?”
徐光啟將箱子往案邊一放,揀了把椅子坐下,順手拿起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開口:
“三邑都跑遍了,情形各異,我跟你細細說。”
“先說濟州邑。”
徐光啟從箱子裡翻出一卷麻紙,上麵用墨筆勾勒著地形,
“土地分三類:”
“王室的內莊田占了城西百來頃平地,一水兒種的稻米,”
“莊官看得緊,佃戶收了糧,大半得繳上去當貢品。”
“剩下的多是官田,從街市往北一直鋪到海邊,”
“坡地多,土不厚,種的都是大麥、粟米。”
“去年秋旱,不少地都荒了,佃戶家裡能揭鍋的沒幾家。”
“再就是些私田,在城東,歸本地的兩班和觀音寺,”
“種點豆子、麻,還有幾棵果樹,夠自家嚼用便罷。”
他指了指麻紙上標著的幾條細線:
“水脈還行,城西有三條溪,內莊田能引水澆地,官田就隻能靠天。”
“說到咱們帶來的新糧種,”
“玉米在城南的荒坡上準能活,那土雖薄,卻鬆快,玉米根淺,耐旱。”
“土豆可種在城東私田邊上的陰溝裡,那兒潮潤,見不著多少日頭,正合它的性子。”
“至於甜菜,怕是得等些時候,它要肥田,內莊田碰不得,官田又養不起。”
李國助聽得認真,指尖在冊子上敲了敲:
“大靜邑呢?南邊靠海,聽說以前是養馬的地方?”
“正是。”
徐光啟又拿出一卷紙,
“大靜在島西南,海邊灘塗多,往後退些是矮山。”
“原先是朝廷的官牧地,養軍馬的,這幾年沒怎麼管,荒了大半,隻剩幾個佃戶種粟米、放牛羊。”
“私田少得可憐,都在山坳裡,歸漁村的頭人,種的大麥耐鹽堿,味道卻差得很。”
他頓了頓,補充道,
“水是個問題,近海的地滲了鹹水,溪流短,雨季漲水,旱季就斷流。”
“但山坳裡有山泉,要是築個塘子存水,能澆不少地。”
“那幾樣作物能種嗎?”李國助問道。
“土豆最合適。”
徐光啟肯定道,
“那些荒了的牧地多是沙壤,不存水,土豆最怕爛根,種在那兒正好。”
“我看山坳背風,冬天凍不著,夏天曬不透,產量指定比永樂大帝灣沿岸高。”
“玉米也能種,往灘塗裡頭退個幾裡地,避開鹹水就行。”
“甜菜就彆想了,改那灘塗費工太大,不值當。”
最後,他拿起最厚的一卷紙:
“旌義邑在島東南,挨著漢拿山,儘是高坡。”
“七成地是官荒,沒人種;三成官田在河穀裡,種的粟米、蕎麥,收成全島最差。”
“山上冷,霜期比彆處長半個月,種啥都得看天臉色。”
李國助眉峰動了動:“這麼說來,旌義邑沒什麼指望?”
“也不儘然。”
徐光啟從箱子裡拿出塊土疙瘩,捏碎了看,
“你看這土,雖瘦,卻陰涼。土豆就愛這冷乎勁兒,漢拿山北麓的山穀裡,背陰,潮潤,種土豆再合適不過。”
“玉米也能種,找向陽的坡地,收少點,但總比荒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