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助迎著眾人的目光,不慌不忙開口,先向南居益躬身問道:
“撫台,晚輩鬥膽請教,自紅毛夷占據澎湖,朝廷調兵遣將、籌糧造艦,至今已耗軍費多少?”
南居益一怔,隨即道:
“十五萬兩白銀。福建藩庫本就吃緊,這筆銀子是從鹽課、商稅裡一點點挪出來的,”
“再拖下去,彆說軍餉,連攻城的火藥都快供不上了。”
“既如此,”
李國助抬眼,目光清亮,
“晚輩提的二十萬兩賠償,其中十五萬正好補這筆軍費,餘下五萬,是給那些被擄勞工的撫恤。”
“紅毛夷擄走福建沿海1150名百姓為他們做工,活下來的不足三百,這筆人命賬,總不能不算。”
他轉向俞谘皋,
“俞總兵說夷人堡堅炮利,可他們的炮有效射程不過三裡,咱們的艦炮有效射程可達四裡,風櫃尾堡在咱們的炮口下,撐不了多久。”
“雷約茲四月已遞了辭呈,巴達維亞若想派援軍,早就該到了,可見他們也想棄了澎湖。”
又對黃明佐道,
“黃叔憂心馬尼拉的商路,晚輩也有計較,可讓荷蘭人退去東番大員建據點,”
“那裡離福建比馬尼拉更近,商船往返更省路程,將來商路隻會更順,不會更堵。”
最後看向許心素,
“許把總擔心夷人驕橫,可他們若不退,澎湖始終是塊絆腳石。”
“讓他們去東番,咱們在魍港築堡駐守,既能盯著他們,又能拓開新商路,於軍於商,都是兩全。”
話雖有理,南居益卻仍沉著臉:
“可那二十萬兩賠償,紅毛夷肯認?老夫怕你這條件太硬,拖得越久,軍費耗得越多,眼下福建藩庫隻剩三萬兩了。”
俞谘皋也跟著點頭:“風櫃尾堡的牆厚三尺,就算你炮能打四裡,想轟塌它也得費功夫,他們若硬撐,咱們耗不起。”
黃明佐歎了口氣:“紅毛夷在澎湖就攔馬尼拉的船,去了大員離得更近,怕是變本加厲,不讓咱們去馬尼拉了。”
許心素甲胄上的銅釘在陽光下閃著光,他按了按腰間的佩刀:
“這些炮艦確實唬人,可東番島離福建近,真讓紅毛夷在那兒紮了根,將來他們羽翼豐滿,怕是要搶福建商幫的飯碗。”
李國助等四人說完,才緩緩開口,先對南居益道:
“晚輩給紅毛夷指的大員,就是台階,他們在澎湖耗著沒好處,去大員能拓新商路,”
“隻要看到那兒的利,二十萬兩賠償不算什麼,歐羅巴人本就有戰敗賠款的慣例,他們認這套。”
又對俞谘皋道,
“總兵說堡壘堅固,晚輩認同。”
“可炮不一定要轟塌它,每天在四裡外響三次,能讓堡裡的人吃不下、睡不著。”
“新來的長官要止損,這威懾就是給他的壓力,逼他趕緊做決定。”
轉向黃明佐時,他笑了笑,
“黃叔,咱們做生意是為了賺銀子,銀子來自馬尼拉還是大員,有什麼分彆?”
“何況大員更近,紅毛夷要的是貿易,不會像弗朗機人那樣亂殺人,反而更穩妥。”
最後看向許心素,
“許把總放心,家父已安排義兄鄭一官負責開發東番島,”
“將來咱們在那兒紮了根,紅毛夷想站穩腳,還得靠咱們供貨,就像在爪哇時一樣。”
這番話落地,沈有容才抱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