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工匠圍著一根肋骨比對模具,模具是鐵製的,刻著清晰的榫卯凹槽,
其中一個學徒拿著鑿子,按模具標記鑿出燕尾榫,木屑簌簌落在腳邊的地板上。
火塘邊的銅鍋裡煮著桐油,一個老匠將鑿好的肋骨浸入鍋中,油麵泛起泡泡。
"這得煮三個時辰,不然開春易裂。"
他對旁邊的人說,聲音蓋過了機器的轟鳴。
袁可立走到蒸汽鋸木機旁,看著鐵鋸片輕鬆切開紅鬆,不禁咋舌:
"這鐵家夥比十把斧頭還快,方才那漕船的龍骨,便是這般鋸出來的?"
"正是。”
沈有容點頭,
“從前十個人鋸一根四丈五尺的龍骨,得三天功夫,現在這機器一個時辰便成,切口還比手工平整。"
他指著鋸片旁的木尺,
"您瞧那刻度,弘濟小友定的規矩,誤差不許過一分,炮艇的龍骨尤其嚴。"
"這刨床更見巧思。”
徐光啟正檢查蒸汽刨床的銅管道,聞言笑道,
“漕船的艙蓋板要刨得平,炮艇的甲板得光,從前一個木工一天刨三塊,”
“現在這機器一個時辰能出二十塊,表麵光可鑒人,桐油刷上去都省料。"
"玄扈先生,”
李國助盯著冷凝器的銅管,眉頭微挑,
“這廉司南機的冷凝器與汽缸分開,倒是省了不少煤。”
“隻是——這般精巧的法子,先生是如何想到的?"
他語氣帶著試探,畢竟這分離式設計與他所知的原理驚人相似。
徐光啟摩挲著管道接口,眼底閃著光:
"說來也巧,那日見鐵匠淬火,冷水潑在紅鐵上白霧蒸騰,忽想若讓蒸汽在另一個銅罐裡凝成水,汽缸便不用反複冷卻加熱,省下來的熱不就能多乾活?"
李國助心中一動,這竟與瓦特的思路不謀而合,他笑道:
"先生這靈光一閃,可比咱們苦思冥想強多了。"
袁可立忽然轉身看向船塢入口,仿佛能隔著門簾看到外界:
"這機器既能拉車運木料,若是裝在船上,豈不能代替人力搖櫓?"
徐光啟聞言一怔,隨即苦笑:
"禮卿兄所言極是,隻是眼下這機器力氣還不夠。”
“驅動一艘炮艇少說要十頭犍牛的力氣,如今這廉司南機頂多五匹馬的力氣罷了。"
“若要多裝一台,算上煤炭的斤兩,可就遠超風帆和槳手了。”
他頓了頓,眼中燃起希冀,
"不過若能造出風箱式汽缸,讓蒸汽推著活塞來回動,力氣或能加倍……”
“隻是——難在如何讓蒸汽換方向。"
"或許可試試加個與活塞杆聯動的閥門,”李國助接口道,“讓閥門隨著活塞移動而啟閉,控製蒸汽進出的方向。”
"這主意……妙啊!”
徐光啟眼睛亮起來,
“若成了,刨床、鋸木機一日能多出三成活計,預製件怕是能堆成山。"
"現在已經夠快了。"
沈有容望著成排的龍骨,
"上個月要造五艘船的預製件,原以為要誤工期,多虧這些機器,竟提前了五天。"
袁可立忽然拍手:
"對了,方才見炮艇與漕船的骨架各有不同,若它們的預製件能通用,豈不是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