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久了。
這念頭自然漸漸成了一種執著。
好在蘇白念兩世為人，親眼目睹一場場生離死彆，性情已經沉穩許多。連吃泔水般的剩飯他都能忍，更何況這點小挫折？
更不會因此心靈扭曲，對苦心教導自己的師父心生怨懟。
“等解決婉娘的危機，今生還有三十年、五十年，足夠改變許多事……”
一年後。
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十三年，入門第十二年。
機會終於來了！
“這一次的木雕大會，旨在技藝交流。不僅是我百業城木雕行業中流砥柱，更有周圍十餘城鎮的木雕師父。”
“老夫將作為評委之一，點評各家佳作。”
周雕龍站在台上，身後立著兩條三丈長的銀龍雕像。龍頸交纏，各自銜著一顆金珠。乃是老師傅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蘇白念等一眾弟子在下方站列整齊。
老人的目光掃過，一雙淩厲的眼睛好似鷹隼。
“我不要求你們奪魁，隻需進入前百之位，不弱我雕龍一門威風。”
“可否做到？”
周雕龍一聲沉喝。
“能！”
眾人大聲回應。
“好。”
周雕龍點頭：“時間還有一個月，各自去準備自己的作品吧。周木魚，你且留下。”
“是，師父。”
眾人散去，神色各異。
“木魚，你上來。”
周雕龍背過身。
抬頭看著巨大的雙龍戲珠像出神。
“師父。”
蘇白念站在老人身後。
“我雕龍一脈要沒落了。”周雕龍忽然歎了口氣。
“啊？”
蘇白念有些意外。
“你覺得這一對雙龍戲珠像如何？”周雕龍話鋒一轉。
“巧奪天工，栩栩如生。”
蘇白念評價的有些艱難。
實因他的技藝不僅無法與周雕龍相比，眼力更是差之千裡。隻覺很好，卻看不出細節奧妙。
“以那些人的本事。給他們一輩子，也雕不出這樣的作品。”
周雕龍忽然轉身，鷹隼般的眼眸盯著蘇白念。
“但你不一樣。”
“我？”
蘇白念指著自己鼻子。
“你大師兄啟真入門三十年，手藝最佳。但為人木訥，缺少靈光。這輩子恐怕已到儘頭。”周雕樓慢慢道。
“你六師兄啟明，為人圓滑，喜愛鑽營。整天惦記著雕坊龍頭之位，與之恰恰相反。”
“其餘諸人，皆不成材。”
“反而是你。”
“你入門最晚，性情沉穩，不驕不躁，腦袋靈光。更難得的是，你身上有他們沒有的東西。”
“師父，我沒那麼好吧。”
蘇白念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麼，周雕龍卻不打算解答。
“你有。”
隻見他一派認真地道：“一個人的性情，可以從他的作品上看出。一筆一劃，每一條紋路，都能體現一個人投入的心思。”
“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老人擲地有聲地道。
這些旁人看不到，他這個雕刻行業的大師級人物卻看得一清二楚。
真的嗎？
我和他們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蘇白念腦中閃過一幅幅畫麵。
十二年來日日夜夜的堅持，被刻刀劃傷無數次的雙手，雕廢作品後一次又一次的重來，一個個雨夜趕回家時狂奔在碎石小道上的狼狽……
他的身板漸漸挺直。
我和他們，確實不一樣！
高台上。
背對銀龍雕像的老人，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終於在這個徒弟身上，看到了一種獨特的氣質。唯有擁有這種氣質的人，才能雕出神韻獨特的作品。
那是一種自信！
唯有對自己無比自信的人，才能在刻刀落下的那一刻，捉住那一絲稍縱即逝的靈光！
“我打算將雕龍一脈的傳承，慢慢交到你手上。”
“但有一個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