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門剛合上,劉宇浩就把曹廠長塞來的轉工名單捏出了褶皺。窗外蟬鳴躁得人心煩,他盯著名單上三十個名字直犯嘀咕——去年才轉了二十人,今年還要加碼?這年頭哪個企業不是捧著臨時工當寶,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曹廠長倒好,非要往自家鍋裡添三十張嘴,這不是往企業脖子上套枷鎖嗎?
攥著名單往二輕局跑時,劉宇浩後槽牙直打顫。人事科那扇掉漆的木門還沒推開,他就聞到了熟悉的茉莉花茶香——科長毛繼東準又在慢條斯理地泡茶。果不其然,三角眼瞥見他空著的雙手,立馬耷拉得能掛住二兩油。
“喲!你看看!劉主任空手來打秋風?”毛繼東把茶盞重重磕在桌上,濺起的水花在轉工政策文件上洇出深色痕跡,眨著雙眸沉聲說:
“去年那二十個指標,我是頂著多少壓力才給你們的?現在倒好,還想多要十個?局裡三令五申控製轉工,你當耳旁風嗎?”
劉宇浩賠著笑往前蹭了半步,公文包帶子都快被手心的汗浸爛了,一臉笑嘻嘻地說:
“毛科長,您是不知道我們廠的難處。現在訂單翻著倍漲,臨時工三天兩頭撂挑子,上個月注塑車間剛教會的小工,轉頭就被隔壁廠高薪挖走了。”
他掏出了生產線車間裡的照片,又對他解釋說:
“您看這流水線上,熟練工要是走一個,就得空半條線。合同製工人雖說企業負擔重是重了點,可留不住人,工廠的損失更大啊!”
毛繼東卻把二郎腿翹得更高,皮鞋尖有節奏地敲著桌腿,不屑一顧地說:
“少跟我哭窮!穩定不穩定的,那是你們廠長該操心的事。我就問你——養老保險金誰出?職工宿舍夠住嗎?醫療補貼加得起來?”一連串質問砸下來,劉宇浩喉頭發緊,去年塞給毛繼東的牛津革涼鞋、仿佛還黏在他腳底板,燙得人坐立難安。
窗外的日頭愈發毒辣,照得毛繼東油光發亮的腦門像麵鏡子。劉宇浩咽了咽唾沫,突然瞥見桌上張局長的批示文件,靈光一閃說:
“毛科長,曹廠長說了,這批轉工指標是響應局裡‘留住人才,強化企業’的號召,還說要給轉正工人搞技能培訓,到時候局裡來檢查,咱們不也臉上有光?”
這話總算讓毛繼東的三角眼轉了轉,他慢悠悠摸出煙盒,火柴“嗤”地擦燃,默了默說道:
“光耍嘴皮子可不行......空著手來了,就要《登記表》?”話音未落,劉宇浩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摸出早就備好的購物卡,順著桌角輕輕推過去,小心翼翼低聲說:
“您看!這不是想著您平日操心多,留給您隨便買點什麼吧......”
火柴頭在黑暗中明滅,毛繼東盯著購物卡冷笑一聲,終於從抽屜裡拽出《轉工登記表》,心照不宣地說:
“下不為例!”《登記表》紙張摩擦的沙沙聲裡,劉宇浩後背的襯衫早被冷汗浸透,他知道,這不過是這場轉工博弈的開始。
五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塑料廠辦公室,窗台上的仙人掌蔫頭耷腦,仿佛也被這悶熱的天氣蒸得沒了精神。劉宇浩攥著來之不易的轉工《登記表》,鞋跟重重砸在斑駁的水泥地上,走廊裡的聲控燈應聲亮起又迅速熄滅,像是在配合他此刻陰晴不定的心情。
劉宇浩“砰”地一聲,推開了曹廠長辦公室的門,轉工《登記表》被拍在實木桌麵上,震得曹廠長手邊的茶杯裡泛起層層漣漪。他扯鬆領帶,額角還掛著從二輕局一路跑來的汗珠,沒好氣的質問曹廠長說:
“老曹!曹廠長!我的曹大哥!你今年又是抽哪門子瘋了?彆人家的廠長,躲轉工跟躲瘟神似的,你倒好!名額比去年還多十個?”
曹廠長正在看的報表,“嘩啦”一聲,散了一桌子。他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聲響,手掌重重拍在桌麵,震得鋼筆跳起半尺高,勃然大怒,蹭地站起來,拍著桌子,一臉怒氣地嗬斥道:
“劉宇浩!劉老弟!你懂個屁!我要轉《合同製工》這三十個人,是有政治目的的!山娃副廠長最清楚,你問他去!”
“我當然知道您是為工人著想!”劉宇浩說著,抓起《登記表》狠狠晃了晃,紙頁嘩嘩作響,繼續質問曹廠長說:
“可轉工有多難、您不知道?就那個主管人事科長毛繼東,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今天塞了五百塊購物卡,還被他指著鼻子數落一頓!保不齊明天又得給這尊瘟神上供!”
“慣的他!”曹廠長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子,猛灌一口涼茶,喉結上下滾動,怒吼道:
“官不大架子不小,不就仗著張局長給他撐腰?”話音未落,他抄起黑色轉盤電話,撥號時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劉宇浩見狀撲過去阻攔,卻隻扯到電話線的尾端,聽筒已被重重扣在桌上。
“喂!張局長!我老曹!”曹廠長扯著嗓子吼道。
“奧奧!是曹廠長啊!有事嗎?”聽筒裡傳來了張局長的問話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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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廠長額上青筋暴起,憤憤不平地說:
“我和您反應一個情況,就是您手下的人事科那個毛科長,實在是不作為,工廠企業都已經承包了,我們去年轉合同製工人,通過他上報,就費了牛勁了,又是請吃請喝,又是送禮品。
今年我們想再多轉點合同製工人,企業效益好,擴大生產規模,為的是穩定職工隊伍,把那些技術熟練工留下來,對企業有好處,增加了後備力量。作為主管局,您應該倡導支持企業多轉合同製工人,不應該限製打壓企業轉工名額。您說是不是啊?”
沉默了一會兒,聽筒裡傳來了張局長的聲音:
“哦!原來是這樣啊!以前控製企業招工或轉工,是怕企業經濟負擔重,一個合同製工人,企業要安正式工一樣對待,增加了好多費用,特彆是農業戶口的,轉為合同製工人,就相當於轉非安排了就業分配工作一樣啊!所以,才要嚴格控製,是為企業著想啊!你說呢?”
“張局長!如果我們企業效益好,能夠負擔得起這部分轉為合同製工人的費用,是不是應該尊重我們一下意見呢?彆再讓像毛科長那樣的人吃拿卡要了,好不好啊?”曹廠長聲嘶力竭的對著話筒喊道。
“關於毛科長的問題,我們了解一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們一定要批評教育或者給予處罰。以後讓他改變工作作風,否則的話,就讓他挪挪位置。不過!這次你們要申請多少轉工名額啊?”聽筒裡麵,張局長解釋說道,又問著曹廠長。
劉宇浩趕忙伸出來三根手指頭,意思是要轉三十名指標。可是曹廠長瞟了他一眼,對話筒說道:
“我們開始想轉三十人,因為臨時工裡麵的技術骨乾熟練工太多,名額少了,不夠分配呀。那就申請五十人吧?再加二十人。張局長行不行啊?”
“那好那好!這次我尊重你的意見,就給你們五十人轉合同製工人名額。好不好啊?這回你該滿意了吧?哈哈哈!”聽筒裡傳來了張局長的答複和爽朗的大笑聲。
"好的好的!謝謝局長對企業承包的支持和理解,有機會再去拜訪您!再見!"曹廠長掛了電話,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芒,"去吧!再找那個毛科長要二十張轉工登記表,一共五十名指標,一個不能少!"
劉宇浩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豎起大拇指:"還是曹大哥厲害!電話一撥通,又增加了二十名轉工指標,這真是閻王爺好見,小鬼難搪啊?"
“彆彆!你這次去看看毛科長,態度咋樣?如果還那樣的話,就一定讓他挪挪窩了。”曹廠長對劉宇浩一臉認真的說道。
“嗯嗯!看看毛科長的態度,就知道張局長的威風了!不過,我納悶?你今年非要再轉這麼多合同製工人乾啥呢?這政治目的是什麼呢?”劉宇浩撓了撓頭,滿臉狐疑的說著又問道。
“你看看!又來了?彆問我,要解開謎底,你去問山娃副廠長,他會告訴你答案。哈哈哈!”他對劉宇浩說道,賣了個關子,就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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