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卉菊從帆布包裡掏出個黑家夥,遞過來給了山娃副廠長時,還帶著股機油味,眨著雙眸說:
“這是我爸從公安局刑警隊借的電擊槍,還有這個。”她又塞過來根黑亮亮的警棍,囑咐山娃說:
“山娃哥!電擊槍彆亂按,能把人電得直抽抽。收藏好了,留你防身用。”
在山娃辦公室的辦公桌底下,放著三十一萬元巨額大鈔現金,滿滿登登裝了一手提包,山娃盯著那個鼓囊囊的包,像盯著顆定時炸彈。
心想:“廠長讓我今晚在這兒守著。”他摸了摸腰間——楊卉菊她爸從公安局刑警隊借來的警棍,另一支電擊手槍也握在手裡,冰涼的金屬手柄把,觸感到了手掌心。
窗外的太陽落得很快,財務室的玻璃窗上漸漸蒙了層灰藍。山娃把椅子搬到桌前,後背抵住暖氣片,一手攥著警棍,一手按在電擊槍上。牆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每滴答一聲,都像敲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後半夜時他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夢見手提包被人搶了,他追著黑影跑出廠區,腳下的馬路突然變成了懸崖,一步邁空跌入了懸崖——驚醒時冷汗已經浸透了藍布工裝的後背,他趕緊摸了摸辦公桌下的巨額大鈔提包,感覺還在那裡靜靜地躺著,這才鬆了一口氣。
夜漸漸深了。財務室的日光燈嗡嗡作響,山娃把椅子搬到桌子旁,盯著那個手提包暗想:三十一萬,夠給全廠工人發半年工資,夠買二十噸聚乙烯原料。他想起車間裡王師傅總念叨兒子學費,想起李姐說女兒想買台洗衣機——這錢是大家的血汗,可不能有半點差池。
後半夜時,窗外的楊柳樹影晃了晃,山娃“騰”地站起來,握緊了警棍。等了老半天,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他坐下時,後背嚇得已經沁出了汗。
山娃一夜驚魂未定,輾轉難眠,非常幸運的是,巨額大鈔安然無恙,毫發無損,這讓山娃長舒了一口氣。
天剛蒙蒙亮,曹廠長就帶著佟百優來了。桑塔納停在樓下,引擎還沒熄火。曹廠長上樓走進財務室,對山娃說:
“錢!沒出什麼事吧?”曹廠長搓著手,眼裡有紅血絲,顯然也沒睡好。
“沒事!安然無恙,完好無損!”山娃一邊回答,一邊提起手提包,分量沉得讓他胳膊一墜。
“那就好!走!”曹廠長率先下樓,腳步又快又急。山娃扛著提包緊跟其後。
車在北京的胡同裡七拐八繞時,曹廠長一直盯著窗外。路過建國門時,他指著遠處的高樓說:
“等咱的聚氨酯革生產線開起來,以後也能到這兒來開個辦事處。”
山娃沒接話,隻是把包往懷裡緊了緊。小車到了城鄉商貿中心地下停車場。曹廠長讓佟師傅在車裡看守現金。然後帶著山娃一起走進了地下室招待所。
城鄉商貿中心的地下室又潮又暗,一股黴味混著劣質香煙味撲麵而來。109號房間的門敞開著,馬廠長正坐在折疊椅上喝茶,看見他們進來,立刻站起來,連忙熱情地說:
“老曹!你們可算來了。”
他的皮鞋上沾著灰,領帶歪在一邊,眼裡的興奮比電話裡淡了些。
“馬廠長,辛苦你了。”曹廠長遞過煙,急忙問道:
“老宋呢?”
“在103號,我這就帶你們去。”馬廠長掐了煙頭,領著他們穿過走廊。牆紙上的花紋泡得發漲,像塊沒洗乾淨的抹布。
103號房間裡,一個穿的確良襯衫的老頭正翹著二郎腿嗑瓜子,旁邊的女人抹著紅嘴唇,正用計算器算著什麼。
“這是老宋,這是田桂香。”馬廠長向曹廠長和山娃副廠長介紹道。
老宋抬頭時,三角眼在鏡片後轉了轉,開口問道:
“曹廠長?久仰久仰!中介費和跑腿費帶來了嗎?”
曹廠長一邊和他握手,一邊趕忙回答說:
“帶來了!帶來了!在我們的車上,司機師傅看著呢,放心吧!不過,但得先看看設備。”
老宋衝著曹廠長幽默半開玩笑地說:
“曹廠長辦事果然穩妥,你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鬼子不掛玄’啊!”
曹廠長笑嗬嗬的,一臉認真地對老宋說:
“那是那是!這是塑料廠的一筆巨款,不得不小心謹慎啊!我們先看設備去吧!”
老宋眨了眨三角眼睛,對馬廠長說道:
“看在我和馬廠長多年的交情和麵子上,我帶你們先看設備,後付費用,要是彆人,門都沒有,必須先付中介費和跑腿費,不先付就是沒誠意。”
馬廠長聽了,很是尷尬,就打著圓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