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在姑娘所彈之曲本該漸低漸落的之時,慕寒右手卻是突然勾托起了琴弦,琴聲頓轉重濁,仿佛巨錘錘擊在了陳小樂心頭。
“這是?”陳小樂嚇了一跳,驚得睜眼。
然而慕寒接下來的撥弦更加放縱,琴聲愈發高亢急促,卻讓人感覺到泰然自若。
琴聲逐漸深入陳小樂的內心。
他眼前似乎看到一人,他狂而自信,一往無前,人若攔之,他便斬之,踏平天下,難尋敵手!
陳小樂的心情也隨著琴聲激動起來,他把自己代入了想象中的那人。
“我也要如此!我也要如此!”
一曲終末,蕩氣回腸之音仍然繞梁不絕。
醉夢中的酒客因著一曲也轉醒過來,鼓著掌大喊著“好”,儼然都是忘了花滿閣的奏樂者本該是女子。
陳小樂壓製著激動,他看著慕寒仿佛看到了知己。
他顫抖著嘴唇問道:“此曲何名?”
他知道,姑娘所彈之曲叫《歸暮》,是花滿閣招牌曲子之一了。陳小樂這麼多年聽過的琴曲不少,但慕寒這一曲卻是從未聽過。
慕寒淡笑道:“一曲——《平九州》!”
“一曲平九州!好大的氣魄!”
陳小樂拍桌而起,手中酒杯被他握得裂開,口中重複著:“《平九州》,《平九州》……好一個《平九州》!平的就是他的九州!”
慕寒背後的姑娘也輕聲對慕寒說著:“公子彈琴好厲害!”
慕寒付之一笑。
琴,確實是他所長。這一曲,是他有感而發。試問哪個修士心中沒有平九州之誌?這一曲,就是他為陳小樂準備的。
為了喚起他熄滅依舊的熱情。
“如何?”慕寒笑著走回陳小樂所在的桌子,問道。
“妙極!”陳小樂興奮地握住慕寒的手,道,“兄台真乃我知音!仁兄叫什麼?”
“韓沐。”
陳小樂想了一陣,自己記憶裡竟然沒有這個名字,但他很快道:“韓兄,我是陳家的嫡子,也是獨子,我叫陳小樂!韓兄,入我陳家吧,有你的幫助,我定能扶搖九天!”
陳小樂說完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又道:“韓兄,你要是不願,也無妨……就是希望以後韓兄還能與我有交心之談……”
慕寒擺手,道:“此事再談。陳兄,不知是否有隨身帶一副天演棋?”
“天演棋?”陳小樂一愣,“沒……”
慕寒輕輕揮手,桌上出現了一副天演棋。
“我這裡恰好有一副。琴棋書畫,琴已有了,不妨我們來對弈一局如何?”慕寒問道。
“好!”不知道慕寒賣的什麼關子,但陳小樂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拒絕而錯失了慕寒的友誼。
而慕寒,決定下天演棋則是為了觀察陳小樂的心性。這個結果,將決定他是否要幫助陳小樂。
他是要借陳小樂之力改變蒼州局麵的,而不是又扶了一個漠視蒼州百姓的人上位。
隨著對局開始,琴場也變成了棋場。
半個鐘頭過去了,對局結束。慕寒勝了。但這不重要。
慕寒笑了。
陳小樂很不錯。
在對局中,他看出來了,陳小樂其實是個挺優柔寡斷的人。他的優柔寡斷,不是因為決策,而是因為想要顧全每一麵,或者說,他進攻和防守的時候,舍不得太多的兵力。
“這樣的人,是會在乎百姓的。”慕寒心道。
“不過也難怪他不得誌了。”慕寒也理解了陳小樂作為陳家獨子卻碌碌無為的原因了。
很簡單的道理,舍與得的道理。陳小樂太年輕,隻想得,而不想舍,或者是,隻想得到什麼,而不忍心舍棄另一些東西。對於一族之長來說,這是十分忌諱的。
“韓兄厲害!”雖是敗了,陳小樂臉有頹色,但也是能以笑容示人。
慕寒忽然道:“陳兄,今日就先到這裡吧,我們來日再敘。”
陳小樂忙問:“在這花滿閣?”
慕寒點頭:“嗯,若我會來,也是在這個時間點。不過希望陳兄答應我一件事,不要向家族裡透露我的存在。”
陳小樂猶豫了一陣,重重地點了點頭。
“韓兄,你是我朋友。隻要你不觸動陳家利益,我不管你是誰。”陳小樂沉聲道。
慕寒心裡對陳小樂高看一分。
“陳兄,再會。記得前行路上,其實隻有自己。”慕寒說完,起身瀟灑離去。
陳小樂歎了一口氣,對慕寒婉拒了他的招攬一事感到有些可惜。
台上的姑娘還在奏樂,可是他現在聽來卻是覺得索然無味,反而更加鬱悶了。
“難得遇到一個知己,也沒法招攬嗎?”陳小樂喝著酒,回憶著遇到慕寒後的所有事。
慕寒最後說的一句話突然讓端著酒杯的手僵住了。
“記得前行路上,其實隻有自己。”
陳小樂怔了。這話什麼意思?他在提點我嗎?隻有我?什麼意思?
陳小樂眼中的迷惘像霧靄一般在思考中愈發濃重,卻在某一刻,似有一束陽光貫穿了濃霧。
他猛地站了起來,甩下了幾兩銀子便快步向門外走去。
“隻有我!”陳小樂心裡懊悔著,“連我都頹唐了還有誰能幫我?”
他要回到家族,再向父親請求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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