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可是了!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
蕾妮猛地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水和軟弱,動作近乎粗魯。當她再次抬起頭時,那張美麗的臉龐上隻剩下一種近乎破碎的、冰冷的決絕。她的聲音清晰地響起,穿透了所有的嘈雜,冷冽得如同石廳外呼嘯的寒風,不帶一絲顫抖:
“是我做的。陛下,我認罪。一切……都是我做的。”
波頓抬起手,做了一個輕巧的手勢。押解著能貓、維揚和艾登的士兵們遲疑了一下,隨即鬆開了力道,但依舊緊緊圍困著他們。
“不!蕾妮!不要!!”維揚發出痛苦的嘶吼,拚命搖頭,老淚縱橫。他寧願赴死,也絕不願女兒用這種方式拯救自己!
“是我,在那些藍寶石中下了毒。”蕾妮的聲音哽咽了一下,但立刻又恢複了那種可怕的平靜,仿佛在陳述與自己無關的事實,“也是我,密謀放走了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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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波頓的眼中閃過極其滿意的光芒,他好整以暇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如同在欣賞一出精心編排的戲劇終於達到了高潮,“詳細說說。”
“我……我將牢房的鑰匙藏在烤肉裡,送給了我父親,助他越獄。我……我在送給克莉絲的手鏈寶石中下毒,算計著讓盧斯國王在典禮上……暴斃。”蕾妮強迫自己繼續說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滾燙的刀子割裂著她的喉嚨和靈魂,“我本想著,國王突然駕崩,宮中必然大亂,我父親便可趁亂遠走高飛。沒想到……沒想到我這個蠢貨舅舅!”她猛地轉向麵如土色的伊夫,眼中迸發出真實的、淬毒般的恨意,“他竟撞見了越獄的父親,還迫不及待地跑來向國王告發,打亂了我全盤計劃!”
伊夫被她眼中那刻骨的恨意嚇得魂飛魄散,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幾乎不敢與她對視,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蕾妮轉回頭,重新麵對波頓,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儘最後的力量挺直脊梁,做出了最終的審判:“國王陛下!我父親維揚,從未密謀叛逆!克莉絲也完全不知情,她是無辜的!那些被處決的奴仆,更是與此事毫無乾係!一切罪責……一切陰謀……皆由我蕾妮·莫爾蒙一人策劃、一人承擔!”
石廳之中,死寂再次降臨。隻剩下蕾妮壓抑不住的、細微的抽氣聲。
“哦?是這麼回事嗎?”波頓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但這次他的目光越過蕾妮,直接釘在了維揚身上,“維揚?你來告訴我和諸位大人,事情的真相,果真如你女兒所說一般無二嗎?”
維揚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極其苦澀、近乎破碎的笑容。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他心中一片冰冷的清明。方才混亂之中,瑪麗娜曾冒險擠到他身邊,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在他耳邊急促低語,警告他波頓極可能會用蕾妮的性命作為要挾,逼迫他認下所有滔天罪行。當時還將信將疑,此刻,這最壞的預料竟以最殘酷的方式呈現在眼前。
“啟稟陛下,”維揚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汙濁空氣中的最後一絲尊嚴吸入肺中。他艱難地挺直了因長期囚禁而佝僂的脊背,甚至用戴著鐐銬的手,徒勞地理了理身上那早已破爛不堪、沾滿汙穢的囚服,試圖維持最後一絲體麵。“小女蕾妮方才所言……並非事實。”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回蕩在寂靜的石廳中。
“您了解蕾妮的,”維揚繼續說道,目光掃過蕾妮蒼白絕望的臉,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慈愛與訣彆,“她就是一個被我們寵壞了、有些任性、有些刁蠻的小公主。她或許有點小聰明,時常讓我這做父親的頭痛不已。但是,密謀下毒、弑君殺人?不,陛下,”他緩緩搖頭,語氣斬釘截鐵,“以蕾妮的心性和能力,她根本做不到這些。她連一隻鳥兒都不忍心傷害。”
“所以,我才一直堅信蕾妮公主的清白無辜。”波頓輕哼一聲,語氣中聽不出絲毫意外,仿佛一切儘在掌握。
“一切,都是我一手謀劃的。”維揚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認命般的果決,仿佛要將所有罪責牢牢釘死在自己身上,“蕾妮從小在王宮中長大,對宮中路徑了如指掌。那日,她因思念父親,偷偷潛入地牢探望我……是我,利用了她的孝心,將我多日來暗中構思的瘋狂計劃告訴了她。是我,逼迫她請求在婚宴慶典上,假借女兒心意,為我這待死的囚徒送上一餐‘最後的晚宴’。我知道,當著諸位王公貴族的麵,盧斯陛下即便不願,也不好斷然拒絕。是我,指示她將牢房鑰匙藏在一塊烤肉之中,混入食盒送來地牢。”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繼續編織這致命的謊言,每一個細節都說得無比堅定,仿佛這就是唯一的真相:“我還將我貼身藏匿多年、本是用來……唉,不提也罷……那是一種對我們這些駕馭龍王氣息的人最為致命的奇毒,交給了她。我命令她,無論如何,必須借接近國王的機會,將毒藥送入盧斯陛下身邊……後麵發生的事情,諸位大人,你們都親眼看到了。”他的陳述條理清晰,細節逼真,甚至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靜,完美地契合了“陰謀家”的形象。
“父親……不……”蕾妮的淚水再次奔湧而出,她想尖叫,想否認,卻被巨大的悲痛和無力感扼住了喉嚨。艾登緊緊攥著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死死咬著牙,才能抑製住那幾乎要撕裂胸膛的怒吼。
“蕾妮有什麼錯呢?”維揚的聲音忽然軟化下來,充滿了疲憊與哀求,他轉向波頓,幾乎是在乞求,“她隻是一個心中害怕、無比想念父親的可憐女孩罷了。真正陰險惡毒、利用了她純真心靈的人,是我這個不配為父的罪人。陛下,維揚罪該萬死,但懇請您,懇請您看在她年幼無知、且最終並未造成更大災難的份上,饒恕她。也請您寬恕我的兒子艾登,他隻是性情衝動,護妹心切,絕非存心對陛下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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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波頓的身體微微前傾,金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滿意而冰冷的光芒,“你承認,你才是謀害先王的真凶?這一切的幕後主使?”
維揚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睜開,坦然迎向波頓的目光:“是。”
波頓的視線掃過台下噤若寒蟬的群臣:“諸位大人,誰還有異議嗎?”
石廳內一片死寂。並非無人心中有疑——這父女爭相頂罪的戲碼太過明顯,維揚的“供述”也並非全無漏洞。但在場皆是浸淫權術多年的人精,他們早已看透:波頓·斯諾導演這出拐彎抹角的大戲,根本意圖從來就不是查明真相,而是要讓維揚死,並且是背著弑君叛國的滔天罪名去死!或許這位新王對他父親的暴斃並無多少真實哀傷,他想要的,隻是一個能迅速結案、掃清障礙、讓他順理成章鞏固王位的“結果”。此刻,無人願意,也無人敢去觸碰新王的逆鱗。
“既然如此。”波頓滿意地靠回王座,聲音變得冰冷而正式,“維揚·莫爾蒙,你的妻子羅斯·阿瑞德在先王遇害後便神秘失蹤,難說她不是你的同謀主犯!本王裁定,你與羅斯勾結,陰謀弑君,罪證確鑿,罪無可赦!即刻,對維揚·莫爾蒙實施死刑!”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不過,你殺害的是斯諾家族的國王,自然要用我們斯諾家族傳承的古法來行刑!這才配得上你的罪孽!”
沉重的氣氛壓迫著每一個人。眾人跟隨著波頓,如同沉默的送葬隊伍,走出了破碎的石廳,來到外麵冰冷徹骨的廣場上。
廣場中央,一頭體型龐大、鱗甲呈現出斯諾家族標誌性冰藍與雪白紋路的巨龍,早已等候在此。它冰冷的豎瞳漠然地俯視著下方渺小的龍族人,鼻孔中噴出的氣息在寒冷空氣中凝結成白霧,帶著硫磺的味道。
士兵粗暴地將維揚拖拽到巨龍麵前。維揚沒有掙紮,他甚至最後回頭,深深地、不舍地望了一眼被艾登緊緊護在懷中的蕾妮,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歉意與告彆。
下一刻,巨龍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巨大的利爪猛然探下,精準而輕易地攫住了維揚的身軀!
“不——!!!”蕾妮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掙紮著想要撲過去,卻被艾登死死抱住,將她的臉緊緊按在自己胸前,不讓她目睹接下來的慘劇。
艾登自己卻無法移開視線。他雙目赤紅,眼球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近乎自虐般地瞪著天空。他看到巨龍振翅而起,卷起漫天風雪,抓著父親那毫無反抗能力的身影直衝高空,變成一個越來越小的黑點。
時間仿佛凝固了。
然後,那個黑點開始下墜。
速度越來越快,如同斷線的木偶,如同被拋棄的玩物,帶著一種絕望的、無可挽回的勢頭,從令人眩暈的高空直墜而下!
嘭!!!
一聲沉悶到極致、令人五臟六腑都為之震顫的巨響傳來,仿佛重物砸碎了冰凍的大地。
維揚的軀體,在那巨大的衝擊力下,已然不成形狀。鮮血和碎裂的內臟在潔白的雪地上潑灑開一片刺目而猙獰的暗紅圖案,宣告著一個家族命運的徹底傾覆,和一個父親最終極的、慘烈的死亡。
艾登依舊死死地瞪著那個方向,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那聲巨響也同時砸碎了他的靈魂。他緊緊捂著妹妹眼睛的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在這個崩塌的世界裡,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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