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羽緩緩地駛著輪椅,悄然來到周桐身旁。此時的周桐,嗓子因為方才的高聲呼喊已有些沙啞,歐陽羽默默遞上一碗水,目光中滿是關切。周桐心頭一暖,接過水,大口灌了下去,喉嚨間的乾澀瞬間緩解了不少,他咧嘴一笑,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還是師兄疼我。”
歐陽羽並未回應這句打趣,隻是靜靜地看著周桐,許久,才輕聲問道:“怕嗎?”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像重錘一般,直直地敲在了周桐的心坎上。
周桐身形微微一滯,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緩緩蹲下身子,手指無意識地在地上劃動著,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師兄,說不怕那是假話。十萬金兵,如洶湧惡浪,滾滾而來,光聽著這數字,頭皮都發麻。”說著,他抬起頭,望向黑漆漆的夜空,仿佛要透過這夜幕,看到即將兵臨城下的敵軍,“咱們在這鈺門關,直麵的是生死未知的血戰,城破人亡的慘景,光是想想,心裡就跟墜了塊大石頭似的,沉甸甸的。”
歐陽羽微微頷首,沒有插話,隻是安靜地聽著,他知曉周桐心中藏著諸多情緒,此刻需要的是傾訴。
周桐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可我不能怕啊!每次恐懼一冒頭,我眼前就浮現出我那便宜老爹老媽的麵容,他們雖然總是拿我尋開心,我還沒有好好再折騰回去,要是折在這兒,往後誰給他們養老送終?”說到此處,周桐笑了,聲音也不自覺地哽咽起來。
他抬手抹了把臉,接著道:“來了桃城後,結識了這群熱血的兄弟們,還有認識了師兄你和趙叔。”說到這兒,周桐嘴角微微上揚,眼裡閃過一絲狡黠,話鋒陡然一轉,打趣道:“師兄,你是不知道,平日裡傳信,我都會跑出軍營外麵找吃的,有一次買的時候正好被老孫撞見,回去說給趙叔聽,可是好給我一頓鞋拔子吃。”
歐陽羽聽著,隨即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搖著頭,佯裝嗔怪地看向周桐:“你啊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沒個正形。這要是傳出去,旁人還以為我這師弟是個怕吃苦、愛耍滑的主兒呢。”
周桐嘿嘿一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師兄,這你就不懂了,勞逸結合嘛,一直緊繃著,到了關鍵時刻,哪還有力氣跟金兵拚殺。再說了,兄弟們也都心知肚明,誰還沒個犯懶的時候。”說著,他大大咧咧地就地一坐,順手撿起根小樹枝,在地上隨意劃拉著。
歐陽羽凝視著周桐,笑意盈盈的眼眸裡,不知不覺泛起一絲溫潤的光芒,像是陷入了回憶:“不過,有你在,倒也熱鬨。剛見你時,青澀莽撞,行事全憑一股熱血,如今雖說沉穩了不少,可骨子裡那股子孩子氣還在,倒也難得。”話說到這兒,一陣夜風吹過,裹挾著細微的沙礫,歐陽羽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被風沙迷了眼。
周桐瞧見,立馬收了嬉笑的模樣,關切地湊上前:“師兄,你沒事兒吧?”歐陽羽擺擺手,示意無妨,可眼眶卻微微泛紅,聲音也染上了幾分喟歎:“沒事兒,就是忽然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有些感觸罷了。”
兩人靜靜佇立在夜色之中,唯有風聲輕輕拂過,撩動衣角。片刻,歐陽羽率先打破沉默,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挑眉打趣道:“師弟,我看你這般模樣,那姑娘,是叫巧兒是吧?怕不是早把你魂兒都勾走了?如今在你心裡,她可比我這個師兄都重要嘍。”
周桐被這話戳中了心事,白皙的麵龐瞬間泛起一抹紅暈,像是天邊燒起的晚霞,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撓了撓頭,一時有些不好意思,結結巴巴地回道:“師兄,這哪能呢……你是我同門師兄,情誼自是不同。巧兒她……她隻是個弱女子,在這亂世裡盼我平安,隻不過是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操持家中瑣事,讓我有個歸處,我心裡牽掛她,也是人之常情。”
話雖說得誠懇,可歐陽羽哪肯輕易放過他,佯裝不滿地哼了一聲:“喲,你就彆嘴硬了,平日裡見你跟兄弟們插科打諢、嬉笑怒罵,那嘴皮子溜得很,這會兒倒結巴上了。我看呐,你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周桐嘿嘿一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拍起了馬屁:“師兄,你這洞察人心的本事,我是望塵莫及。不過話說回來,誰讓你是我師兄呢,戰場上出謀劃策、調兵遣將,全靠你坐鎮指揮,兄弟們才心裡有底。巧兒雖好,可她不懂兵法,沒法跟你比。等打完這場硬仗,咱們尋個閒暇,我定帶著巧兒,好好敬你幾杯,感謝你的照拂與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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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羽被他這番話說得心頭一暖,笑意重新爬上眼眸,抬手虛點了點周桐:“就你會哄人。罷了罷了,看在你這份心意的份上,師兄就不打趣你了。”
周桐嘴角含笑,輕輕應了一聲,可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那間溫馨的小屋。叮囑他戰場上小心。兩人的約定仿佛還在耳畔回響——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到周桐打了個哈欠,話頭才止住,歐陽羽也說自己要休息去了。
“師兄,你也早些歇著。”周桐應了一聲,望著歐陽羽離去的背影,直至那輪椅的輪廓徹底隱沒在夜色之中,才緩緩收回目光。一陣困意如潮水般再度襲來,他抬手揉了揉酸澀的雙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隻覺眼皮都開始打架了。
他輕歎一聲,抖擻了下精神,決定去城牆周遭巡視一番。夜裡的鈺門關,靜謐中暗藏洶湧,冷風如刀刃般割過臉頰,他裹緊了衣衫,沿著蜿蜒的城牆通道,一步一步緩緩前行。腳下的磚石曆經歲月與戰火洗禮,透著斑駁滄桑,仿佛在低訴往昔的攻守戰事。
行至投石機所在之處,周桐瞧見老陳還領著一幫士兵,打著火把,圍著投石機反複檢查。搖曳的火光映照著他們滿是疲憊卻又無比專注的麵龐,器械的嘎吱聲、士兵的低語聲,交織在一塊兒。
周桐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老陳的肩膀,老陳猛地回過頭,見是周桐,緊繃的神情這才鬆懈些許,咧嘴笑道:“喲,小說書,這麼晚了還沒歇著呐?”
周桐苦笑著搖了搖頭:“睡不著啊,怕出啥岔子,就想著過來瞅瞅。你們也夠辛苦的,忙到這會兒還沒停。”
老陳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珠,那汗水混著塵土,在臉上留下幾道汙痕,他滿不在乎地說道:“不辛苦,大戰在即,投石機可是咱守城的關鍵家夥,半點馬虎不得。稍有差池,到時候金兵攻城,這玩意兒掉鏈子,咱可就吃大虧了。”
說著,老陳指了指投石機的投臂,繼續道:“你瞧,咱剛把這投臂又加固了一遍,之前試射的時候,發現這兒受力不均,有些晃悠,萬一戰場上散了架,那還了得。還有這繩索,也全換了新的,加粗加長,確保能穩穩吊起大石頭。”
周桐湊近仔細查看,不住點頭,眼中滿是讚許:“老陳,你辦事,我放心。經你這麼一打理,這投石機看著就靠譜多了。不過,人不是鐵打的,你們也得注意勞逸結合,彆仗著年輕力壯,把身子累垮了。”
老陳嘿嘿一笑:“周公子說得是,等這一輪檢查完,兄弟們就去歇著。對了,你剛說睡不著,是有啥心事?”
周桐微微皺眉,目光望向黑漆漆的城外,沉聲道:“還不是因為那十萬金兵,雖說咱準備得挺充分,可心裡總歸沒底。這投石機威力是大,可戰場上變數太多,萬一金兵有啥陰招,咱能不能招架得住,我心裡直打鼓。”
老陳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道:“周公子,你彆愁。咱這投石機,可是精心改良過的,射程遠、威力大,金兵那些攻城器械,跟咱沒法比。再說了,咱不是還有神機弩、火油這些好家夥嘛,配合著用,保管讓金兵有來無回。你就放寬心,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指不定啥時候就得跟金兵正麵交鋒了。”
周桐被老陳的豪情感染,臉上泛起一絲笑意:“借你吉言,希望一切順利。行嘞,那你們忙完也趕緊休息,彆耽擱太久。”
老陳應了一聲,便又埋頭投入到檢查工作當中。周桐則轉身,沿著城牆繼續踱步巡視,寒夜的冷風灌進衣領,他卻渾然不覺,滿心滿眼皆是即將來臨的惡戰,默默盤算著應對之策,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拖著疲憊身軀,緩緩朝營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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