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鈺門關的城樓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巍峨。斑駁的城牆還殘留著去年激戰時的箭痕,青磚上暗褐色的血跡早已滲入石縫,卻仍刺痛著歸來者的眼睛。
趙德柱勒住馬,喉結滾動了幾下,啞聲道:"小說書,咱們......又回來了。"
周桐望著城頭飄揚的"周"字將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韁。那些被血與火淬煉過的記憶翻湧而上——金人的雲梯撞上城牆的悶響,滾油澆下時撕心裂肺的慘叫,還有最後一日,殘存的弟兄們用身體堵住缺口的畫麵......
"是啊,又回來了。"他輕聲道。
巴圖在旁低歎:"大皇子當年就是被周大哥你們......擋在這裡十七日。"他麵具下的眼睛掃過城牆,仿佛還能看見草原勇士如潮水般衝鋒的幻影。
周桐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不由己,退無可退。"他望著城門洞下川流不息的車馬,自嘲一笑,"說到底,不過是權貴們的一場遊戲,活下來的......都是僥幸。"
"站住!通關文牒!"守門士兵橫槍攔住車隊。
巴圖立刻翻身下馬,掏出一卷蓋滿紅印的文書,順手塞了塊碎銀:"軍爺,我們是去年滯留江南的草原商隊,如今邊境重開,特地帶貨回鄉。"他指了指身後馬車,"主要是茶葉、鹽和江南的綢緞......"
士兵粗略檢查了貨物,目光突然停在周桐等人的佩刀上:"你們是?"
萬科抱拳上前:"桃城縣衙的人,護送商隊過關。"他頓了頓,指向周桐,"這位是我們縣令大人,當年也是......守過鈺門關的。"
"周桐?!"士兵瞪大眼睛,突然扭頭朝城樓上吼,"快去通報!是桃城的那位周大人來了!"
城門內頓時一陣騷動。不多時,一名披甲將領帶著親兵大步而來,鐵靴踏在青石板上鏗然作響。他目光如電地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周桐臉上:"哪位是周桐?"
周桐上前拱手:"在下桃城縣令周桐,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周於峰!"將領一把攥住他的手,力道大得驚人,"當年給你們留信的那個!趙宇那廝沒少罵我吧?"
周桐一怔,隨即失笑:"原來是周將軍!趙大哥確實抱怨過——說您留的箭矢根本不夠用!"
"放屁!"周於峰笑罵,"老子偷偷撥了三十架床弩給他!"他忽然壓低聲音,"聽說你們......真守了十七日?"
風掠過城牆,卷起細碎的沙礫。周桐望著城垛上新增的狼牙拍,輕聲道:"是三千弟兄和七千民夫用命填出來的。"
周於峰沉默片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另一邊,巴圖已經辦完通關手續。商隊緩緩挪向正對草原的北門——那裡矗立著三重包鐵閘門,兩側馬道上的弩手居高臨下,牆角還堆著備用的鐵蒺藜。
守軍按例抽查貨物時,巴圖特意掀開裝琉璃的木箱,陽光在晶瑩的杯盞上折射出炫目光斑。
"草原如今也興這個?"周於峰挑眉。
周桐笑著打圓場:"江南時興的玩意兒,他們倒賣賺個差價。"
兩人正說著,巴圖上前拱手道:“周大人,周將軍,小的們就先告辭了。”
周桐知道,他們不能在明麵上表現得太過熟悉,隻是揮了揮手,笑道:“路上小心!下次有好皮草,一定要先到桃城去!”
趙德柱走上前,緊緊抱了抱巴圖,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紅了眼眶。巴圖也用力抱了抱他,然後翻身上馬,帶著商隊向關內深處走去。
周於峰看著他們的背影,笑道:“周大人,看來您和這些商人交情不淺啊。”
周桐笑了笑:“護送了幾天,天天一起喝酒,哪能沒感情?”
說話間,周於峰引著周桐等人往關內走去,邊走邊介紹道:“如今這鈺門關,防禦比戰前更甚。
關城分內外兩層,外城駐兵,內城安民。正對草原的北門,設了三重城門,每道門都有千斤閘,城樓上備了礌石、滾木、床弩。關牆下挖了深壕,壕溝裡插著尖樁,灌滿了水。”
他指著城牆上的敵樓:“每個敵樓都能互相呼應,樓上備了信號箭。
每日卯時、午時、酉時三次開關,開關時,先由斥候騎馬出關探查,確認安全後才放行。商隊入關,必須提前報備,由守兵全程護送,不得隨意停留。”
周桐點點頭:“這樣布置,倒是穩妥。”
周於峰歎了口氣:“穩妥是穩妥,隻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周桐望著遠方的草原,低聲道:“回不去了,但至少……我們守住了。”
兩人登上北門城樓,夕陽的餘暉灑在嶄新的守城器械上,鐵製的狼牙拍泛著冷光,床弩的弓弦繃得筆直,遠比去年臨時趕製的粗劣兵器精良得多。
周桐伸手撫過一架新式拋石機的基座,苦笑道:"當年我們守城時,連木頭都不夠用,最後拆了民房的房梁才湊出幾架。"他指了指西邊的采石場,"弟兄們沒日沒夜地搬石頭,手掌磨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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