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並沒有應允聶勝瓊。
他數年前見過秦觀,這人留給他的印象很不錯。
時任國史院編修官的秦少遊能有今日皆因蘇軾之功,也與王安石不無乾係。
熙寧十年,蘇軾自密州移知徐州,秦觀前往拜謁,寫詩《彆子瞻學士》道:“我獨不願萬戶侯,惟願一識蘇徐州。”次年,他應蘇軾之請寫了一篇《黃樓賦》,蘇軾稱讚他“有屈、宋才”。
在蘇軾的勸說下,秦觀開始發奮讀書,積極準備參加科考;可是命運不濟,兩度應考均名落孫山。蘇軾為之抱屈,並作詩寫信予以勸勉。元豐七年,蘇軾路經江寧時,向王安石力薦秦觀的才學,後又致書曰:“願公少借齒牙,使增重於世。”王安石也讚許秦觀的詩歌“清新似鮑、謝”。在兩位文壇前輩的鼓勵、稱許下,秦觀決心再度赴京應試。
隔年,他考中進士,授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去年,蘇軾引薦為太學博士,複遷秘書省正字,兼國史院編修官。
在前世,王棣讀過關於秦觀的故事,想象當中是一個風度翩翩、家境殷實的大才子,就是所謂的高富帥。
才子佳人嘛,總會發生點羅曼蒂克的故事。
如馮夢龍便在《醒世恒言》中說——宋嘉佑年間,著名詞人秦少遊在拜訪蘇軾時,被聰明可愛的蘇小妹吸引住了。蘇小妹不但精通詩詞歌賦,而且聯對、針線女紅無一不精,隻是在“三蘇”的光耀下傳世之作不多,鮮為人知。秦少遊對蘇小妹一見鐘情,決意將一生的癡情儘付於小妹,以求佳偶天成。風和雨順秋方實,郎情妹意渠自成。在一個簾卷西風、菊綻東籬的深秋季節,秦少遊與蘇小妹這一對有情人終於走進了古往今來演繹了無數絕唱的婚姻殿堂——洞房,而他們又在這裡繼續演繹著承接曆史的經典故事。此便是後人津津樂道的“蘇小妹三難新郎”。
但顯然,這隻是馮大師杜撰出來的文人意yin佳話,姑妄言之姑妄聽之便可。
事實上,秦觀的妻子為高郵富商徐成甫之女徐文美,有一妾名連朝華。
至於蘇小妹,嗬嗬,怎麼地也不可能和大自己三十歲的秦少遊發生些什麼吧?
王棣如是想。
蘇小妹傲嬌的模樣並未因時間的流逝而模糊,那愛搭不理的刁蠻大小姐種種表現啊,曆曆在目。
不過,打從王棣領著姑侄倆去看了宗禹卿的微雕“表演”,小姑娘的態度便有了變化,至少不會拿白眼瞧他了。不管怎樣,這是好跡象。
臨離江寧,姑姑領著過兒正兒八經地向王棣宣戰,他日再見時,要正式比一場,一決高下。嗯,比的是微雕。
這算另辟蹊徑麼?曉得文章經義贏不了王棣,便在奇巧淫技上扳回一城?小姑娘可真夠好勝的。
之後數年,蘇過給王棣來過幾封信,每封信裡都會有一段口吻不同的話,想來應是蘇小妹的言辭。
江寧月餘,友誼的種子悄然播下。還真有些懷念啊,不知道那姑侄倆會不會也偶爾憶起那段童真的日子?
秦少遊出手相助王萍萍以及周美成為賀麗麗站台這件事,無疑為金陵花魁大會增色良多,組織者也藕此大造聲勢,以吸引更多人的參與。
畢竟,周邦彥、秦觀二人在當今文壇都算是重量級人物,能在花魁大會欣賞到他們的新作,便是大幸之事。
王棣隻道:“我何德何能,焉能與此二位才彥比肩?”
聶勝瓊眨了眨眼,長長的“哦”了聲,又似是自憐的歎息。
那一刻,王棣心有不忍。
但終究還是到了“寒煙閣”,既然來了,那便進去看看吧。這種高級風月場所,自是極具誘惑力的,便是王未、王末也是躍躍欲試。
這時正是華燈初上之際,夫子廟周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橫臥秦淮河上的文德、利涉、淮清等橋遊人如織。
秦淮河從東水頭至西水關全長近十裡的沿河兩岸,從六朝起便是望族聚居之地,商賈雲集,文人薈萃,儒學鼎盛,素有“六朝金粉”之譽。
東晉鹹康三年,夫子廟始建,根據王導提議“治國以培育人材為重”,立太學於秦淮河南岸。當年隻有學宮,並未建孔廟。
本朝景佑元年,孔廟就東晉學宮擴建而成,因祭奉孔夫子,故又稱夫子廟。在學宮的前麵建孔廟,目的是在於希望士子遵循先聖先賢之道。
“寒煙閣”距夫子廟僅數十步之近,夜夜笙歌,熱鬨非凡,卻不知夫子會作何感想,“食色性也”還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又或是名士風流亦無悖聖人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