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過猶不及。雨水一旦多了,道路泥濘,春寒猶在,踏不了春,賞不了景,滴滴答答欲去還留的,鬨不鬨人,紮不紮心?什麼“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什麼“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什麼“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什麼“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都是騙人的。
“瓊節草堂”敘談後,蘇軾這些天都未返鳳凰山。
王棣倒是隨著蘇太守冒雨去城裡走了幾遭,逛了逛與金陵城一般規模的坊市,蓋因雨天,並不如何繁榮喧鬨;至於西湖,完全沒有後世的瑰美清麗,湖麵臨岸處一大片枯敗的蓮葉飄忽不定,雨水不絕墜落,湖底的淤泥泛升導致湖水渾濁不堪……難怪太守大人急於治湖,這景象,實在是不堪入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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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親眼所見,蘇軾的勤於政務讓王棣很是佩服。偌大名聲的大文豪是真心實意想為國為民做些事情呀,縱然算不得能官乾吏,但也確是肯擔當的,總比一乾屍位素餐的空談官僚要強上許多。
當然,因為雨水過於充沛,西湖水幾已泛濫成災,眼下是不適合談清淤治湖的,隻是將各項條陳一一列舉,儘量做到事無巨細,真要開啟工程當可事半功倍。
而當務之急卻是“抗洪”。
江南被譽為“魚米之鄉”,乃為天下糧倉。不美之處在於,江浙臨海,年年都有颶風光臨,少則數次,多則廿餘次。狂風起,暴雨降,河湖泛濫,洪澇成災,但多在夏秋二季,春日裡是不常見的。
但元佑五年清明後江南的這場降雨委實詭異,時急時緩,忽大忽小,連續十餘日不肯停歇。
事出無常必有妖,就如去歲的久旱成災,這場豪雨亦非好征兆。
首當其衝的是春耕。江南的田地極為肥沃,一年兩季水稻一季小麥油菜),清明節後正是頭稻栽種秧苗的時節,可田地裡水滿為患,排也沒處排,綠油油的秧苗讓水浸泡著,再繼續下去,怕是要黴爛了。問題是,縱算將秧苗抓緊分栽開來,也是會因這無處排放的水給禍害的無法成活。更何況,連稻田都還未耕耘呢。
如此下去,錯過春耕播種,可以預見的是,稻穀收成至少是減了一半,且莫說賦稅是否減免,不湧現大規模災民便阿彌陀佛了。義倉、常平倉得做好應對之策,未雨綢繆吧。
而常平倉又向來是爛賬、糊塗賬的“集中營”,蛀蟲一大批,還真難以清算乾淨……
兜兜轉轉又回到治湖這條路上,若是河道暢通、水流無阻,也不至於一到雨季便滿城儘成澤國吧?
這些都是蘇太守頭痛的事情,王棣縱有意相幫亦是有心無力,長治久安,不治難安,一座城乃至一個國家,最要緊的是在其位謀其政,就算是為了政績,也該儘些心力做些好事吧。杭州的漕運不暢並非一朝一夕所致,再來治理又怎能立竿見影、一蹴而就的?
蘇軾認定王棣日後是可大用之才,正好領著他見識見識為官處政之道,除機密緊要的政務外鮮有避諱隱匿,這便算是傾力提攜培養後輩了。
對於蘇軾的厚愛垂青,王棣自是心懷感激。需知蘇軾及李格非都是舊黨中堅,能對新黨黨魁王安石的孫子如此抬愛,著實是摒棄了門戶之見、一心要為國家舉薦人才。這方是真正的大公無私,值得敬重。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王棣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杭州城有大隱患呐,若出了差池,作為主官的蘇軾是難逃其責的,有些事做在前麵總是好的,防患於未然嘛。
於是,他說了“社倉”之事。
社倉,即用於備荒、救濟之糧倉。多設於鄉社。與義倉既相似又有彆。隋代長孫平倡設義倉時即立倉於鄉社,並由社司管理的義倉就是後代的社倉。時社倉、義倉無彆。唐貞觀二年,戴胄奏請仿隋製,並正式以“社倉”命名,但實際上大多設於郡、縣。至本朝已名存實亡。
王棣提出設“社倉法”,具體為:準富民能捐穀五石者,免本身一年雜項差徭。有多捐一倍、二倍者,照數按年遞免。超過四十石者,分彆由州縣獎給匾額,捐至二百五十石者,谘吏部給予“義民”頂戴,照未入流冠帶榮身。凡給匾額之民家,永免差役。倉米於春季支借,秋成還倉。遇災荒則賑恤本地貧民。設正、副社長司其出納,地方吏胥不得乾預,但地方官有權稽查、監督。
他提的是後世清康熙年間的“社倉法”,不同於宋、明,乃是以獎勵的方式鼓勵富民捐糧,有“無本買賣”之嫌。然,這等獎勵卻正是平民最為眼熱的,有錢人要麵子呐。
他的這番建言讓蘇軾頓時眼前一亮,太有可操作性了,都曉得“常平倉”、“義倉”的貓膩,這改良版“社倉”卻是最大限度地趨避了可能存有的弊端,算是官方鼓勵的民間行為,但官府卻是有“最終解釋權”的,此策大善也。
老蘇同誌是個雷厲風行之人,當即令高俅等一乾幕僚儘快列出條陳,時不我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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