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棣是認定了摩尼教實為“邪教”的。
僅杭州的副教徒便有十萬之眾,一成之多了,可見其的擴展速度之快。可以預見的是,一旦方十三之流舉旗號令,定是從者如雲。
蘇軾非食古不化的迂腐之人,自能覺察其中利害關節,雖然無足夠證據指證摩尼教之禍,但也可趁機整治一番。
不過,此事可適當延後,當務之急是災後重建事宜。
此次澇災損失慘重,農作物受損率逾七成,頭季稻已錯過播種栽培,得上奏狀減免賦收,且得著手調糧以免糧價上揚。
這還是後續手尾,當前之重是災民的處置事宜。
去歲甫知杭州,便遇瘟病橫行,麵對病疫和不良藥商的黑心作為,蘇軾十分清醒,他知道,杭州為“水陸之會,疫死比他處常多”。經過慎重考慮,他認為如果能創辦一家政府醫院,情況或許會較好掌控。可是開設醫院需要大量資金,怎麼辦?他同屬下商量後,決定采取募捐的辦法。蘇軾首先從府庫裡拿出兩千貫平時省下的辦公經費作為基金,同時號召城裡的有錢人捐款。可是還有缺口。他回家後,把情況同夫人一說,夫人認為人命關天,百姓的安危是大事,她應大力支持,於是帶頭賣掉陪嫁的首飾參加募捐;他又拿出自己的積蓄五十兩黃金交了上去。
在他們夫婦的帶動下,參加募捐的人越來越多。
經過眾籌,總算把資金募集起來了。於是,蘇軾招聘了部分醫護人員,在杭州眾安橋旁邊找到了一處官家的院子,辦起了一所名叫“安樂坊”的病坊。
醫院建起後,蘇軾立即派官員和醫生分赴各社區救治病人,同時免費發放食品、藥品。作饘粥,藥餌,遣吏挾醫,分方治病,活者甚眾。
另外,在眾安橋和江岸,蘇軾又各開一藥局救治百姓,叫“惠民藥局”。
他還對那些無良的庸醫、藥商進行大力整治。對於那些趁著疫情奇貨可居,哄抬藥價,不顧百姓生死,大發瘟疫財的不法商人。必須焚燒結局,交出非法所得,並且捐款,才能得到藥方,否則隻能等死。
算是前事之功,“安樂坊”及“惠民藥局”在這時可派大用場,日後亦當發揚壯大。
另一樁事就較麻煩,那便是災民安置。此次澇災共毀本州城鄉店鋪、民舍三千餘所,百姓流離失所者逾萬。如何安頓無家可歸的災民,關係民生大計,其中更存在禍亂隱患。
此事猶如一枚刺紮在心口,令蘇軾寢食難安。
王棣大抵知曉老蘇心頭所憂,記得後世那次大地震後,毀壞民房無數,乃是舉全國之力共助震區重建,采用的各省包乾包建製,似乎可以借鑒一二。當然,因國情、體製不同,也不可能生搬硬套,可酌情變化。
當下,他提了提借力共助重建,具體實施就看蘇大學士如何拍板定奪了。
蘇軾聽罷,眼睛亮了幾分,沉吟著道:“此策……倒是可為,得謀劃周全,且先奏請朝延準許……”
心下作了謀斷,輕鬆了幾分,大學士微笑著說:“王小友,某嘗言汝善經濟之道,文叔、文恭二人皆是不信。嗬嗬,今日可知某之目光如炬否?”
李格非與高俅自是點頭稱是,尤其是高二,將捧哏的角色詮釋的相當到位。
在王棣看來,太守大人似乎更看重高二多些。這也正常,哪個當官的都喜歡能乾又能說的下屬。
至於李格非,顯然更文人氣一些,稍顯不知變通,這當口又提了另一件事:“先生,府衙修葺一事不可再拖了,正好一並翻建一二。”
他這提議倒非說是不對,但卻有些不合時宜。熙寧四年,大學士蘇軾宦遊到杭州擔任通判。甫到衙署,隻見那幾間屋屋不僅破爛不堪,還歪歪斜斜的,一副大風吹來就要坍塌的模樣,感到十分鬱悶。
杭州以前是五代十國時期吳越國的都城,修建的衙署用房都是用的十分珍貴的巨木。但由於宋代百多年來,官府無力維護,就變成這模樣了。蘇軾曉得朝廷的政策,盯得到“遭頭”,不會去乾擅自修房的蠢事,進衙署辦公小心些就是了。三年任期乾滿後,道聲“拜拜”也就告辭了。
殊不知十幾年後,蘇軾又重返杭州當知府。來到府署一瞧,“桃花依舊笑春風”喲!同僚們說,下雨就隻能像農民們一樣窩在家裡“軋雨班”,誰敢待在那屋裡,垮了咋辦?這種倒黴事啊,真格兒是人人都說不得,沒過幾天衙署裡就倒塌了一間房屋,壓傷衙門兩名書吏。此次澇災,衙署的鼓角樓轟然倒塌,壓死鼓角匠一家四口,內有孕婦一人。
如此一來,府衙一眾屬官上衙當差也都戰戰兢兢,唯恐哪日中了頭彩。
蘇太守在給朝廷的奏章中,述說了維修衙署的必要性、重要性和緊迫性,提出了維修計劃,共有二十七處需大修,需要錢四萬餘貫。請求朝廷批準頒發度牒二百道,頒發度牒所收的辦理費用來解決維修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