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扜泥城高聳的城牆將城內外的世界割裂開來。城外,黑山軍的營火如星辰般散落,肅殺之氣彌漫;城內,貴族區巴亨老爺的府邸卻仍是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隱隱傳來,與城牆根下奴隸窩棚裡的死寂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兩道黑影,如同融入了這濃稠的夜色,悄無聲息地潛行到府邸後院一處低矮、肮臟的土坯建築群前。這裡空氣中彌漫著牲口糞便和腐爛草料的味道,這便是巴亨家的奴隸集中營。
大羅布茲·月對這裡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掌紋,他領著龐統,避開零星巡邏的家丁,熟練地繞到最角落一個幾乎要塌陷的窩棚前。他深吸一口氣,手指顫抖著撥開了那扇用破麻布和木條拚湊成的“門”。
窩棚內,昏暗的油燈下,幾個骨瘦如柴、衣衫襤褸的身影正蜷縮在乾草堆裡。突然的光亮和響動讓他們驚恐地抬起頭,眼中是長期受虐後的麻木與恐懼。
“阿爸……阿媽……”大羅布茲·月的聲音哽咽,幾乎無法成言。
窩棚內的老奴隸猛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口那個高大健壯、穿著胡商服飾的身影。那張被風沙刻滿皺紋的臉劇烈地抖動起來。
“月……月兒?是我的月兒嗎?”老母親的聲音乾澀嘶啞,她掙紮著想爬起來,卻因虛弱而踉蹌了一下。
“是我!阿媽!是我!”大羅布茲·月一個箭步衝進去,跪倒在地,緊緊抱住了父母乾瘦的身體。他的兄弟們也反應過來,一家人抱作一團,壓抑了太久的淚水決堤而出,那哭聲低沉而絕望,仿佛要將這些年所受的苦楚全部哭出來。
“月兒,你不是……不是被老爺他……”父親粗糙的手撫摸著兒子的臉,仿佛在確認這不是夢境。
大羅布茲·月抬起頭,眼中燃燒著仇恨與希望的火焰:“阿爸,我是被巴亨那老狗活埋了!但他沒想到,我求生的念頭比地獄的石頭還硬!我用手刨,用指甲摳,硬是從土裡爬了出來!我一路逃,逃到了敦煌,遇上了大漢的王師!”
他猛地指向身後那個其貌不揚、卻目光如電的同伴:“這位,就是大漢黑山軍的軍師,龐統先生!漢軍現在就在城外,圍住了扜泥城!我們是來救你們的,來救所有人的!”
龐統上前一步,他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老人家,兄弟們,月兄弟說的都是真的。漢軍至此,非為征服,而為解放。我們要斬碎你們身上的鎖鏈,讓你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牛馬,而是堂堂正正的人,是自己土地的主人!”
他的話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奴隸們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自由?主人?這些詞語對他們來說遙遠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龐統繼續道:“唯今之計,需先自救。外麵有管家、打手、家丁五十餘人,裝備皮甲彎刀。而你們,有五百多人!力量在我們這邊,缺的隻是膽量和兵器!”
詳細詢問了巴亨家此處的布局、管家住所的位置、家丁巡邏的規律。很快,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成型。
“月兄弟,帶路,我們去會會那位管家。”
兩人再次潛入陰影,如同最老練的獵手,悄無聲息地接近管家獨居的小院。院門外,兩名倚著彎刀的家丁正懶散地打著哈欠,低聲抱怨著夜間的寒冷和辛苦。
龐統目光銳利,掃視四周,從牆角的矮樹上輕輕摘下兩片寬大的葉片。他低聲對月道:“此非仙法,乃疑兵之計。利用光影與人心的疏忽,腳步放輕,呼吸放緩,心無旁騖,直取目標。”
他將其中一片遞給月,自己將另一片置於胸前,兩人心中默念龐統所授要點,調整氣息,竟真的借著夜色和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遮蔽物,大搖大擺地從兩名家丁視線的盲區貼近!那兩家丁竟渾然未覺!
直到兩人如鬼魅般突至身後,鐵鉗般的手臂猛然勒住他們的口鼻,另一隻手精準地抱住頭顱,用力一扭!
“哢嚓!”兩聲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脆響,兩名家丁軟軟地倒了下去,眼中還殘留著迷茫。
迅速將屍體拖到角落陰影處藏好,兩人飛快地剝下家丁的皮甲和彎刀換上。大羅布茲·月深吸一口氣,走到管家的房門前,敲響了門。
“誰?”裡麵傳來管家陰沉而不耐煩的聲音。“管家大人,小的甲五,有急事稟報。”大羅布茲·月壓著嗓子,模仿著奴隸謙卑的語調。
“進來。”
大羅布茲·月推開門,卻並不進去,隻是側身站在門外。屋內,油燈下的管家正擦拭著一把銀壺,頭也沒抬。
就在這一瞬,龐統如一道閃電從他身側掠入屋內!
管家這才察覺不對,剛欲驚呼,龐統已至身後,一記淩厲的手刀狠狠劈在他的頸側!管家眼前一黑,哼都未哼一聲便暈厥過去。
迅速關門。龐統動作麻利地剝下管家的外衣,搜出他懷中的匕首和錢袋,又用撕開的布條將其手腳牢牢捆住。然後,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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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悠悠轉醒,劇痛和眼前的寒光讓他瞬間清醒——那柄冰冷的匕首正緊緊貼著他的耳根,仿佛下一刻就要刺入。
龐統的聲音冰冷如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叫一個家丁進來,就說有吩咐。敢耍花樣,我立刻殺了你。”
管家嚇得渾身篩糠,冷汗直流,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