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心底明鏡似的,此番深入草原,與一眾遊牧部落展開談判,無疑是荊棘滿途。出發前,他果斷將象征身份的青銅劍擱置一旁,換作一柄雕花骨柄匕首。那匕首上的雕花,精致之中透著質樸,與草原的粗獷氣質相得益彰。他還特意在羊皮靴底蹭上馬糞,隻為踏入部落營地時,能少些格格不入之感。率領馬隊穿行胡楊林之際,身後二十名親衛已悄然換裝,皮甲外裹上羊毛氈,往昔威風凜凜的模樣不複存在,活脫脫就是草原上普普通通的牧民。馬鞍之上,懸掛的不再是箭囊,而是成捆趙國綢緞,色澤鮮亮、質地精良,在日光輕撫下,泛著柔和光暈,這便是他為此次談判備下的滿滿誠意。翻譯官老胡騎在馬上,神色局促,貂皮帽簷壓得極低,幾乎遮住了大半個麵龐。他的手指在馬鞍上來回摩挲著匈奴語談判稿,那竹簡因頻繁觸碰,邊角被汗水浸得發皺,恰似他此刻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境。
抵達首個部落營地,帳篷前,兩名身形魁梧的守衛手持骨矛,目光如炬,瞬間將他們的去路攔住。趙括鎮定自若,利落翻身下馬,動作一氣嗬成。他從皮囊中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碗馬奶酒,先用一口流利的匈奴語,聲音低沉且滿含敬意地說道:“長生天保佑。”隨後切換成趙國官話,語調溫和:“這酒兌了涇水的冰,夏日裡喝,清涼沁人,給勇士們解解渴。”守衛聽後,原本緊繃的神情稍有緩和,矛尖也隨之微微下垂。就在這時,趙括眼角餘光瞥見帳篷陰影處,一道狼頭圖騰若隱若現,他心中猛地一緊,認出那是左賢王部的標記。去年,正是打著這個旗號的馬隊,悍然突襲趙國邊境,燒殺擄掠,給趙國百姓帶來了難以磨滅的慘痛災難。
踏入帳內,濃烈的熏肉味撲麵而來,熏得人鼻腔微微發痛。老酋長端坐主位,銀質鼻環在篝火映照下,閃爍著冷峻光芒,宛如夜空中的寒星。他手持彎刀,手法嫻熟地削著鹿肉,一片片薄厚均勻的肉片,精準無誤地落在趙括膝前的木盤之中。老酋長目光如隼,緊緊盯著趙括,冷冷開口:“武安君說起話來,比百靈鳥還動聽,可去年你們的騎兵,竟拿我們的頭蓋骨當夜壺,這筆血海深仇,豈能輕易一筆勾銷?”話音剛落,左側猛地站起一個獨眼壯漢,身材高大壯碩,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仔細一瞧,那青銅鈴竟是用趙國陣亡將士的護心鏡熔鑄而成,每一聲響動,都似在訴說往昔殘酷戰爭的慘烈過往。
趙括麵色平靜,撿起肉片,在火上輕輕烤了烤,待肉香四溢,才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他一邊品味,一邊說道:“這肉鮮嫩可口,要是再撒上些趙國的花椒,那滋味,怕是能香到長生天的營帳裡,連長生天都會垂涎三尺。”說著,他從袖中摸出一塊帶血的陶片,陶片上的血跡雖已乾涸,卻依舊觸目驚心,正是前日在暴動現場拾得的。“秦國降卒的血,染紅了馬服邑的土地,他們為了生存苦苦掙紮,可他們的妻兒,此刻還在鹹陽城為奴,遭受著非人的折磨。”老酋長聽聞此話,手中的刀尖猛地一頓,火光照亮他臉上三道猙獰刀疤,那是二十年前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時,他與趙軍交戰留下的舊傷,每一道傷疤,都承載著一段血雨腥風的殘酷曆史。
第二日,談判在漫天風雪中艱難推進。狂風呼嘯,雪花如鵝毛般紛紛揚揚飄落,天地間一片蒼茫。趙括的坐騎在前行途中,不慎陷入沼澤,馬蹄越掙紮,陷得越深。千鈞一發之際,翻譯官老胡毫不猶豫,脫下自己的貂皮大氅,裹住趙括的雙腿,眾人齊心協力,才將趙括從沼澤中解救出來。此時,他們渾身濕透,寒風一吹,凍得瑟瑟發抖。好不容易闖入月氏部落的營地,正撞見幾個牧民在分割一匹凍死的馬。部落首領的女兒,身著破舊羊皮襖,跪在馬屍旁,神情哀傷,手中拿著骨梳,正仔細梳理死馬的鬃毛。在匈奴習俗裡,這是送彆戰死牲畜的莊重儀式,飽含著對牲畜的敬重與不舍。
部落首領走上前來,麵容冷峻,將馬奶酒壇推到趙括麵前,壇口還結著冰碴。他聲音低沉,帶著深深的怨念:“趙國的鐵蹄曾踏碎我們的冬牧場,無數族人因此流離失所,你所說的雙籍製,聽起來比這壇底的冰塊還要冰冷,叫我們如何能信?”趙括聞言,沉默片刻,緩緩解開衣襟,露出胸口那道猙獰的箭傷,傷疤扭曲,觸目驚心。“這是長平之戰留下的,秦軍的箭頭淬了毒,中箭之後,傷口劇痛難忍,與你們的狼牙箭一般致命。”他手指向遠處正在搭建的簡陋房屋,那裡住著秦國降卒及其家人,房屋破舊不堪,寒風呼嘯而過,仿佛隨時都會轟然倒塌。“那些降卒的孩子,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連一件完整的羊皮襖都沒有,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難道我們就該袖手旁觀、坐視不管?”
在羯族的集會處,場麵愈發緊張。三十六個部落首領圍坐成一個大圓圈,氣氛凝重壓抑,仿若一觸即發的火藥桶。趙括剛把綢緞鋪在地上,那綢緞本是他精心準備,欲借此拉近與部落距離的禮物,可幾個老酋長瞧都不瞧一眼,徑直拿去擦拭彎刀。其中一人,滿臉橫肉,眼神凶狠,將刀刃抵在趙括喉間,刀身寒光閃爍,映出他臉上那一抹冷笑:“我們的勇士,向來隻認彎刀,你帶來的文書,輕飄飄的,比羊尾巴上的毛還不值一提。”生死攸關之際,趙括毫無懼色,突然伸手抓住刀刃,鮮血瞬間順著掌心滴落,在地上暈開一片殷紅。他目光堅定,直視對方雙眼:“我這條命,在涇水河畔就該還給將士們。如今,我想用它換取你們的信任,換取這片土地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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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營地一片死寂,唯有篝火劈裡啪啦地燃燒著。趙括坐在篝火旁,眉頭緊鎖,處理著手上的傷口。傷口頗深,鮮血止不住地流淌,他卻隻是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痛。翻譯官老胡坐在一旁,用匈奴語吟唱著古老的歌謠,歌聲悠揚婉轉,帶著幾分滄桑與悲涼,混著遠處狼群的嗥叫,在這寂靜的夜裡,更顯孤寂。一名親衛走上前,遞來一塊烤焦的馬肉,馬肉散發著一股焦糊味,在這艱苦的環境中,已是難得的食物。“大人,明日要去的白羊部落,去年殘忍殺害了我們三個斥候,他們對我們敵意極深,此行怕是凶險萬分。”趙括凝視著跳動的火苗,思緒飄遠,想起白天那個用馬奶喂養受傷小鳥的匈奴少女,少女眼神純淨,滿是善意。他輕聲說道:“把綢緞再裁出十匹,做成小孩子的肚兜,孩子們是無辜的,我們要用善意去化解仇恨。”
第五日,談判步入最為艱難的階段。白羊部落的大帳內,氣氛詭異。十二名巫師身著黑袍,手持牛骨鞭,圍著趙括跳起祈福舞。牛骨鞭上刻著神秘符文,隨著巫師們的動作,在空中揮舞,時不時掃過趙括的臉頰,留下一道道紅印。巫師首領麵容猙獰,將燃燒的艾草按在趙括手臂上,艾草燃燒,散發出刺鼻氣味,趙括手臂上瞬間冒出青煙,皮肉被灼燒,疼痛鑽心。“漢人的心,比沙漠裡的蠍子還要狠毒,你所說的自治,不過是新的牢籠,妄圖將我們牢牢束縛。”趙括額頭滿是汗珠,強忍著疼痛,從懷中掏出一本破舊賬本,賬本紙張泛黃,邊角破損,滿是歲月的痕跡。“這是馬服邑三年的賦稅記錄,漢人官吏貪汙的糧食堆積如山,足夠你們的牛羊吃上三個冬天。這些本應屬於百姓的糧食,卻被官吏中飽私囊,致使民不聊生,我們必須改變這一現狀。”
在與樓煩部落的談判中,趙括敏銳地留意到首領腰間的玉佩。那玉佩質地溫潤,色澤翠綠,雕刻精美,是典型的趙國貴族紋飾。當他提及此事時,首領的手不自覺地捂住玉佩,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這是我阿爸留給我的,他死在趙軍的亂箭之下。當年那場戰爭,徹底改變了我們整個部落的命運,無數族人喪生,我也失去了最親愛的父親。”趙括聽後,心中感慨萬千,緩緩解下自己的玉佩,放在對方掌心。玉佩觸手溫熱,帶著他的體溫。“我的父親,同樣戰死沙場。戰爭,讓我們都失去了至親,讓無數家庭支離破碎。我們不應再讓仇恨延續,而應攜手並肩,為子孫後代締造和平的生活。”
回程途中,趙括的隊伍遭遇了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狂風裹挾著雪花,如刀子般刮在臉上,視線被大雪完全遮蔽,四周白茫茫一片,辨不清東南西北。他們在風雪中艱難前行,馬匹體力不支,腳步愈發沉重。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廢棄的匈奴營地避雪,眾人躲進營地的帳篷裡,又冷又餓。在營地角落,趙括發現了半塊未吃完的奶酪,奶酪已有些發黴,旁邊刻著歪歪扭扭的趙國文字:“給路過的朋友。”翻譯官老胡看到這行字,眼眶瞬間濕潤,哽咽著說:“這是用匈奴語的發音寫的趙字,雖字跡稚嫩,卻飽含著善意。”趙括望著漫天風雪,小心翼翼地將奶酪收進皮囊,這半塊奶酪,或許是他此行收獲的最珍貴禮物,它承載著不同民族間那一絲難能可貴的善意與溫暖。
當他們終於返回馬服邑時,趙括的羊皮靴早已磨穿,鞋底破了好幾個洞,腳底布滿血泡,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城門口,幾個匈奴少年正在和趙國孩童玩石子遊戲,他們圍坐在一起,歡聲笑語。匈奴少年用生硬的趙國話爭論著輸贏,趙國孩童則笑著糾正他們的發音,你來我往,其樂融融。趙括駐足良久,看著這一幕,心中滿是感慨。他解下腰間的牧羊鞭,遞給其中一個匈奴少年,微笑著說:“下次,用這個來分勝負,它可厲害著呢。”少年接過鞭子,眼中閃爍著好奇與欣喜,興奮地揮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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