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三十裡的無名村落,此刻正被濃煙籠罩。十幾名西涼騎兵揮舞著帶血的馬刀,在村中肆意馳騁,他們身後是被點燃的茅屋,火舌舔舐著飄落的雪花,發出嗤嗤的聲響。
“軍爺饒命啊!”一個白發老者跪在雪地裡,懷中抱著半袋發黴的粟米。他的額頭磕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為首的校尉王方勒住戰馬,鐵甲下的眼睛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老東西,陛下有令,司隸地區所有存糧都要充作軍需!”他手中的馬鞭呼嘯著抽在老者背上,粗布棉襖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麵滲血的皮肉。
村口處,幾個士兵正拖拽著一名少女往草垛後麵去。少女的哭喊聲被北風撕碎,散落在滿地狼藉的村落裡。她的母親追出來,卻被一個騎兵當胸刺穿,鮮血在雪地上潑灑出刺目的紅。
這樣的場景,在司隸地區的村落中已成常態。
自從董卓在洛陽稱帝,改元“永漢”,西涼軍便徹底撕下了最後一點偽裝。他們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闖入民宅搶奪財物,稍有反抗便是一刀斃命。曾經繁華的司隸地區,如今十室九空,道路上隨處可見被野狗啃食的屍骨。
洛陽皇宮內,李儒踏著沉重的步伐穿過長廊。他手中捧著一卷竹簡,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地呈報的民變。這位曾經為董卓出謀劃策的謀士,如今眉頭緊鎖,眼角的皺紋更深了幾分。
“陛下,不能再放任西涼軍如此下去了。”李儒跪在龍案前,聲音嘶啞,“司隸地區已有七縣爆發民變,再這樣下去……”
龍椅上的董卓正摟著一個宮女調笑,聞言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些許刁民,殺了便是。朕的將士們跟著朕出生入死,享受些戰利品有何不可?”
“可民心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李儒額頭抵地,“近日探馬來報,曹操已在弘農、河東二郡招兵買馬……”
董卓突然推開懷中女子,酒樽重重砸在案上:“李儒!你是在教訓朕嗎?”他肥胖的臉上橫肉抖動,眼中凶光畢露,“曹操那閹宦之後,手下不過幾千烏合之眾,也敢覬覦朕的江山?”
李儒不敢再言,退出大殿時,聽到身後又傳來董卓與宮女的調笑聲。他站在殿外,望著洛陽城上空陰沉的天色,長長歎了口氣。
此時的弘農郡城外,一支隊伍正在集結。不同於西涼軍的散漫無序,這些士兵雖然裝備簡陋,但隊列整齊,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們大多是司隸地區逃難而來的百姓,有的親人死於西涼軍刀下,有的家園被焚毀,此刻都聚集在一麵“曹”字大旗下。
曹操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身披簡樸的鎧甲。他望著台下越聚越多的人群,聲音鏗鏘有力:“董卓篡逆,殘暴不仁!西涼軍燒殺搶掠,致使司隸百姓流離失所!今日我曹操在此立誓,必率義師討伐國賊,還天下一個太平!”
“討伐國賊!”台下爆發出震天的吼聲。一個滿臉刀疤的漢子擠到前排,單膝跪地:“曹公!小人是陳留人,全家都被西涼軍所殺,願追隨曹公,殺儘那些畜生!”
短短幾個月,曹操的軍隊就從三千人激增至兩萬。
初平二年春,曹操率軍逼近洛陽。當探馬將消息傳入皇宮時,董卓正在新建的“鹿台”上與群臣宴飲。聽到曹操已有兩萬之眾,他手中的金杯突然掉落,瓊漿灑滿了繡著金龍的袍服。
“不可能!”董卓咆哮道,“那些賤民哪來的膽量反抗朕?”
李儒站在殿角,看著驚慌失措的群臣,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廢物!全是廢物!”董卓的咆哮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李榷郭汜那兩個蠢貨在哪?東郡的泥潭還沒爬出來嗎?”
“陛下,當務之急是調兵堵截。曹操此來必是輕裝疾進,我軍若以逸待勞……”
“報——!”又一聲急促的傳報打斷了他的話。這次闖入的是個渾身濕透的驛卒,手裡攥著的絹布軍報滴著水,“東郡急件!李郭二位將軍遭袁紹火攻,折兵過半,現退守白馬津!”
堂內頓時死寂。李儒看見董卓臉上的橫肉在燭火下抽搐,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第一次閃過他熟悉的東西——恐懼。
“好個曹孟德……”董卓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肥厚的手掌按在案幾上,將那份被燈油浸透的地圖揉成一團,“竟與袁本初唱起了雙簧。”
李儒迅速在腦中推演局勢。函穀關距洛陽不過三百裡,曹操既能神不知鬼不覺拿下天險,必是精銳儘出。而洛陽守軍不足三萬,其中半數還是新募的市井之徒……
“徐榮!”董卓突然吼道。
站在陰影中的將領應聲出列。這是個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左頰有道貫穿的刀疤,鎧甲上既無華飾也無血跡,就像把藏在鞘中的利刃。
“著你率飛熊軍五千,虎賁三千,即刻出城迎敵。”董卓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這種平靜比先前的暴怒更令人膽寒,“記住,我要曹操的人頭掛在洛陽城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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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單膝跪地,抱拳時鎧甲發出冰冷的碰撞聲:“末將領命。”
子時的更鼓響起時,李儒登上洛陽西城樓。遠處火把如長龍,徐榮的軍隊正沉默地開出城門。夜風送來鐵甲摩擦的聲響,像是無數毒蛇在黑暗中吐信。
“李先生在看什麼?”一個陰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李儒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張濟——那個總愛在袍子裡藏匕首的西涼舊部。
“看我們的墳墓。”李儒淡淡道,“若徐榮敗了,曹孟德的鐵騎三日內就能兵臨城下。”
張濟輕笑:“有陛下在,有飛熊軍在……”
“飛熊軍早不是當年的飛熊軍了。”李儒打斷他,“自從相國入主洛陽,西涼兒郎們都泡軟了骨頭。你看看今晚城防——值夜的士兵有一半在打盹。”
城牆下突然傳來騷動。幾個醉醺醺的軍漢正在毆打一個商販模樣的老者,搶來的酒壇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明日開始,全城戒嚴。任何可疑之人,格殺勿論。”
張濟猶豫道:“那些漢室老臣……”
“尤其是他們。”李儒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針,“我早該把楊彪、黃琬那些人的腦袋掛在城門上。”
遠處傳來隱約的雷聲。李儒抬頭望去,發現那是徐榮軍隊的馬蹄聲。八千西涼鐵騎正奔向函穀關方向,去攔截那個被稱為‘亂世梟雄’的曹操。
風突然大了起來,卷著沙塵撲上城樓。李儒眯起眼睛,恍惚看見沙塵中浮現出無數猙獰的麵孔——那是這些年來死在董卓刀下的亡魂。
“要變天了。”他喃喃自語。
第一滴雨落在李儒臉上時,洛陽的鐘鼓樓傳來沉悶的聲響。那是守軍換崗的信號,但在李儒耳中,卻像是喪鐘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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