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初雪落進靜心庵的天井時,蘇明遠正站在佛堂後的暗格裡,指尖劃過布滿蛛網的石壁。牆上密密麻麻刻著人名,最頂端是“鳳儀”——被廢太後的閨名,下麵是“李豐裕”“甲三”等名字,每個名字旁都標著血色的日期,最近的一個是“除夕”,對應的名字是“蘇明軒”。
“這些是被太後處理掉的棋子。”張柬之舉著火折子,火光映出他凝重的臉,“蘇明軒的名字旁畫著朵梅花,看來他們真要在除夕夜動手。”
暗格儘頭藏著個紫檀木盒,打開的瞬間,一股陳年的龍涎香撲麵而來。裡麵沒有金銀,隻有半幅繡品,上麵用金線繡著漠北的狼圖騰,針腳裡嵌著細小的珍珠,湊在一起竟是幅完整的行軍圖——漠北騎兵計劃從雁門關入關,借除夕夜的煙花掩護,直撲長安。
“這繡品是用蘇繡技法繡的,”柳氏輕撫著繡線,“我認得這種劈線手法,是江南‘針娘’的絕技,看來太後在江南也布了線人。”
蘇明遠將繡品折好藏進袖中,目光落在佛堂供桌下的暗門——根據鳳主的招供,這裡通向蘇明軒被圈禁的偏院。他推開暗門,潮濕的黴味混雜著淡淡的藥香撲麵而來,青磚地上印著淺淺的腳印,方向直指偏院的柴房。
柴房裡,蘇明軒正坐在火堆旁翻看著《孫子兵法》,腳邊放著個藥罐,裡麵的藥湯冒著熱氣。聽到動靜,他頭也沒抬:“來了?”
“你早知道我們會來。”蘇明遠在他對麵坐下,火堆劈啪作響,映得兩人臉上明暗不定。
蘇明軒合上書,露出手腕上的淤青——是被鐵鏈勒出的痕跡:“太後的人昨晚來過,說隻要我在除夕夜‘病逝’,就能保我母族全族性命。”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帶著自嘲,“你說她是不是老糊塗了?我母族早在三年前就被她以‘通敵’的罪名滿門抄斬了。”
柳氏突然注意到他手裡的書,封皮內側寫著行小字:“梅花開日,以火為號”。字跡潦草,像是急著寫上去的。
“這是什麼意思?”她指著字跡問道。
蘇明軒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沒什麼,看雜記時隨手寫的。”他起身添柴,火光中,蘇明遠瞥見他後腰的衣服滲出血跡,像是新傷。
離開偏院時,張柬之低聲道:“要不要把他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不用。”蘇明遠搖頭,“他留在這裡,才是最安全的。”他瞥了眼柴房的方向,那裡的火光突然暗了下去,“派人盯緊偏院,彆讓任何人靠近,包括太後的人。”
除夕前三天,長安的年味越來越濃,家家戶戶都在貼春聯、掛燈籠,西市的梅花開得正豔,粉白的花瓣落滿青石板路。蘇明遠帶著柳氏去萬文閣取清稻草,卻在後院發現了異常——原本鬱鬱蔥蔥的清稻草,不知被誰攔腰剪斷,斷口處還沾著馬糞,顯然是被馬蹄踏過。
“是騎兵的馬蹄印。”張柬之蹲下身查看,“看尺寸,是漠北的戰馬。”
柳氏急得臉色發白:“沒有清稻草,怎麼解鬼稻的毒?”
蘇明遠卻注意到斷草旁有幾粒黑色的種子,撿起來一聞,帶著淡淡的杏仁味——是鬼稻!有人故意毀掉清稻草,同時散播鬼稻種子,顯然是想讓長安徹底陷入無藥可解的境地。
“去查最近進出萬文閣的人。”蘇明遠的聲音冷得像冰,“尤其是養馬的人家。”
調查結果很快出來:萬文閣的花匠老王最近買了匹漠北馬,說是給兒子代步,而他兒子正是豐裕號的賬房先生,上個月剛被抓進刑部大牢。
“這是報複。”柳氏恍然大悟,“他想毀掉清稻草,讓我們救不了被鬼稻毒害的人。”
蘇明遠讓人將老王抓來審問,果然,他是受了太後親信的指使,說隻要毀掉清稻草,就能保他兒子一命。“他們還說,除夕夜會在西市放煙花,讓我在萬文閣的閣樓上升起狼頭旗,給漠北騎兵指路。”老王癱在地上,涕淚橫流。
“看來他們不止想毒殺百姓,還要裡應外合。”蘇明遠看向張柬之,“讓羽林軍換上百姓的衣服,埋伏在西市周圍,煙花燃放時,隻要看到狼頭旗就動手。”
他頓了頓,又道:“另外,讓人去江南調運清稻草,越快越好。告訴江南巡撫,就算是連夜趕路,也要在除夕夜前送到長安。”
除夕當天,長安籠罩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中。百姓們穿著新衣,提著燈籠在街上穿梭,西市的煙花攤子前排起了長隊。蘇明軒被“請”到了皇宮,美其名曰“與家人共度除夕”,實則是被軟禁在蘇明遠的偏殿。
“你就這麼信不過我?”蘇明軒端著酒杯,看著窗外綻放的煙花,語氣帶著一絲落寞。
“我信不信不重要。”蘇明遠碰了碰他的杯子,“重要的是,彆讓自己成為彆人的棋子。”
煙花升到最高點時,蘇明軒突然起身:“我去趟茅房。”
蘇明遠點頭,示意張柬之跟著。可就在張柬之轉身的瞬間,蘇明軒突然撞開窗戶,跳了出去。等蘇明遠追出去時,隻看到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腰間似乎還彆著個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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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蘇明遠心頭一緊,“他要去萬文閣!”
萬文閣的閣樓上,老王果然在燃放煙花的掩護下升起了狼頭旗。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旁邊的屋簷上躍下,一把奪過旗幟,正是蘇明軒!
“你怎麼來了?”老王大驚失色。
蘇明軒沒理他,將旗幟扔進火堆,同時點燃了手裡的火折子,朝空中拋去——那不是給漠北騎兵的信號,而是給羽林軍的暗號!
幾乎是同時,西市周圍響起了羽林軍的呐喊聲,埋伏在暗處的士兵們衝了出來,將前來接應的漠北細作一網打儘。
蘇明遠趕到時,正看到蘇明軒被幾個蒙麵人圍攻。他拔刀上前,與蘇明軒背靠背站在一起:“你早就知道太後的計劃?”
“嗯。”蘇明軒砍倒一個蒙麵人,喘著氣道,“鳳主的布偶我早就發現了,上麵的針沾了鬼稻的粉末,我故意裝作中毒,就是為了引出他們的後續計劃。”
他指著被燒毀的狼頭旗:“這旗幟是漠北騎兵的集結信號,隻要燒了它,他們就不敢貿然入關。”
戰鬥結束後,蘇明軒解開衣襟,露出纏滿繃帶的後背——那裡是被太後的人打的,為了取信於他們,他故意挨了這頓打。“我母族雖然被太後所害,但我畢竟流著一半突厥的血,他們以為能拉攏我,卻不知道我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中原人。”
蘇明遠看著他滲血的繃帶,突然明白了牆上刻著的“蘇明軒”為何標著梅花——梅花耐寒,正如他藏在冰冷外表下的赤誠。
江南的清稻草在天亮時終於送到,柳氏帶著醫官們挨家挨戶地分發,確保每個可能接觸到鬼稻的百姓都喝到了解藥。太後的親信被一網打儘,靜心庵的暗格被徹底封存,裡麵的人名成了永遠的秘密。
大年初一的清晨,蘇明遠和蘇明軒站在城樓上,看著百姓們互相道賀,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接下來怎麼辦?”蘇明軒問道。
“江南的鬼稻還沒解決。”蘇明遠望著遠方,“等過完年,我們一起去江南。”
蘇明軒點頭,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融化了最後一絲冰霜。他知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還沒結束,但隻要兄弟同心,再深的暗流,也終會被陽光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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