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同五雷轟頂,瞬間讓許山愣在原地。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許琅的臉,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那張臉...那張他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啊,雖然輪廓相似,但那睥睨天下的銳氣和深沉的冷漠,絕非他那個誌大才疏的兒子許川所能擁有。
“你...你是琅兒?!你沒死?!那...那川兒?”
許山語無倫次,巨大的衝擊讓他幾乎崩潰。
“許川?”
許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早在一年前就死在了我手裡,你還記得那場大火吧?”
許山神色一滯。
他呆呆地看著許琅,臉上的震驚慢慢褪去,化為一種死寂般的灰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我總覺得不對勁。”
他喃喃自語:“可我不敢想,我騙自己說你是川兒出息了...哈哈哈哈哈...”
他發出一陣神經質的慘笑,充滿了自嘲和絕望。
笑聲漸歇,許山頹然地低下頭,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他看著地麵,聲音空洞:“是我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百死莫贖,隻求你看在我倆父子一場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吧...”
懺悔?遲了!
許琅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轉過身,不再看地上那攤爛泥般的生父,聲音冰冷地吩咐牛大力:
“許山勾結福王,通敵叛國,罪證確鑿,現已伏誅”
“將其罪狀公之於眾,家產抄沒充公,用以撫恤陣亡將士,加固城防。”
“是!”
牛大力甕聲應道,看著地上失魂落魄的許山,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許山聽到“伏誅”二字,身體劇烈地一顫。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許琅決絕離去的背影,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無儘的悲涼和絕望。
“琅兒..爹錯了!”
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用儘全身最後的力量,猛地一頭撞向旁邊堅硬的楠木柱子。
“咚!”
伴隨著頭骨碎裂的輕微哢嚓聲,鮮血和腦漿瞬間迸濺在朱紅的柱子上,染開一片刺目的猩紅。
許山的身體軟軟地滑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再無聲息。
許琅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仿佛身後發生的,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牛大力看著柱下的屍體,搖了搖頭,大步跟了上去。
很快,便有親兵進來,麵無表情地開始處理現場。
許琅剛走出書房院門,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由遠及近。
“川哥兒!”
隻見梁文正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他頭發散亂,眼睛紅腫,臉上涕淚橫流,完全沒了平日風流倜儻的紈絝模樣。
他看到許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裡緊緊攥著一封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川哥兒...我爹...我爹他上吊了!”
“他...他留了封信...嗚嗚嗚...”
許琅眉頭微蹙,接過那封被淚水浸濕的信。
信是梁溪的絕筆,字跡潦草卻透著絕望:
【文正吾兒:父罪孽深重,勾結福王,助紂為虐,禍害鄉梓,無顏苟活於世。】
【梁家所有產業悉數捐出,或可稍贖罪愆。】
【吾兒純良,對此毫不知情,萬望國公明察,饒其性命。】
許琅知道最後一句是寫給他看的,一時間神色很是複雜。
梁溪這位伯父待他不錯,甚至比許山還要好一些。
梁文正跪在地上,哭得渾身發抖:“川哥兒...我爹他...他糊塗啊!”
“可他...他最後...嗚嗚...川哥兒...我們...我們還是好兄弟嗎?”
他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許琅,眼中充滿了恐懼、迷茫和最後一絲卑微的祈求。
許琅看著眼前這個哭得像個孩子的發小,心中五味雜陳。
梁文正確實隻是個被蒙在鼓裡、隻懂賺錢的紈絝。
他沉默片刻,將信折好,塞回梁文正手中。
“梁溪之罪,自有公論,其家產充公,用於守城撫恤,至於你...”
他頓了頓,看著梁文正瞬間緊張到極點的臉。
“你與此事無關,不予追究。”
“海州鹽務不可廢弛,即日起由你暫代海州鹽商總商之職,協助官府,穩定鹽價,保障民生軍需。
“若再有差池,數罪並罰!”
不予追究?暫代總商?
梁文正愣住了,巨大的轉折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看著許琅那張依舊冰冷,卻似乎少了些殺氣的臉,淚水再次洶湧而出,這次卻是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
“川哥兒...謝謝...謝謝你...”
許琅沒有再多言。
他抬起手,在梁文正顫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兩下。
然後便帶著牛大力,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座充滿了死亡與悲傷的府邸。
梁文正呆呆地跪在原地,感受著肩膀上那兩下沉重的拍擊,看著許琅消失在回廊儘頭的背影,終於再也抑製不住,“哇”的一聲,放聲痛哭起來。
這哭聲裡,有喪父之痛,有恐懼的宣泄,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對逝去情誼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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