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人圍著一小堆剛扒出來的草根樹皮,狼吞虎咽。
景象何其淒慘!
“開堡門!”
許琅的聲音冰冷地響起,不容置疑。
堡門吱呀呀打開。
一個穿著綢衫、腦滿腸肥的中年人帶著幾個家丁,點頭哈腰地迎了出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軍爺!軍爺辛苦了!多謝軍爺救命之恩!”
“小的是趙府管事趙福,我家老爺已在廳內備下薄酒,為諸位將軍壓驚洗塵...”
許琅看都沒看他一眼,翻身下馬,徑直穿過堡門,走向塢堡深處。
張定方、周淮安等人緊隨其後。
牛大力和陳苗則帶兵迅速控製了塢堡各處要道和圍牆。
塢堡內部,景象更是觸目驚心。
巨大的糧倉一座連著一座,倉門大開,裡麵堆積如山的糧食散發出陳穀的氣息,不少麻袋已經發黴。
而在糧倉不遠處的空地上,卻用簡陋的柵欄圍著一群麵黃肌瘦、眼神呆滯的人。
他們衣不蔽體,如同牲口般蜷縮在一起,幾個凶神惡煞的家丁手持皮鞭看守著。
旁邊甚至支著幾口大鍋,鍋裡翻滾著可疑的肉塊,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一個被俘的流寇小頭目在刀鋒逼迫下,指著那鍋,顫聲道:“...餓...餓瘋了...他們...他們連...連人都...”
張定方臉色鐵青,俯身撚起地上一塊沾著泥土的硬餅碎屑,遞給許琅,又指了指那些堆積發黴的糧食和柵欄裡如同牲畜的饑民,一切儘在不言中。
周淮安等人眼中已燃起熊熊怒火。
“趙氏家主何在?”
許琅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
“在…在在!”
“鄙人趙德彰,叩見將軍!”
一個穿著錦緞員外服、留著山羊胡的乾瘦老頭,在幾個丫鬟攙扶下,急匆匆從內廳跑出。
“將軍神兵天降,救我趙氏滿門於水火,此恩此德,沒齒難忘,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他一揮手,幾個家丁抬出兩個沉甸甸的箱子,打開一看,竟是白花花的銀子。
“糧倉裡堆著發黴的陳糧,外麵饑民餓殍遍野,易子而食。”
“你趙氏塢堡內,卻圈養饑民如牲畜,甚至...”
許琅的目光掃過那幾口翻滾的大鍋,眼中殺意如同實質,“你還有臉在此談恩德,送銀子?!”
趙德彰被許琅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哆嗦,但想到自己的後台,腰杆又硬了起來。
隻見他臉上堆起虛偽的假笑:“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啊,此乃刁民作亂,非我趙氏之過。”
“這些糧食乃是我趙家辛苦經營所得,是留著防備災年,接濟鄉鄰的。”
“至於外麵那些流民...刁頑成性,不知感恩,給他們糧食也是浪費。”
“將軍明鑒,這青陽鎮乃至附近州縣,誰不知我趙家樂善好施?”
“實在是刁民被奸人蠱惑...”
他話鋒一轉,帶上了一絲威脅,“況且這賑濟災民、維持地方,自有官府法度。”
“鄙人內兄乃是本州通判錢文禮錢大人,將軍剿匪辛苦,錢大人必有厚報,定會奏明朝廷,為將軍請功!”
眾人此時都聽了出來,這位趙首富的意思很明顯。
我有大靠山,你一個路過的軍官,識相點拿錢走人,彆多管閒事!
“通判錢文禮?”
許琅冷笑一聲,“很好。綁了!”
“什麼?!”
趙德彰臉上的假笑瞬間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綁了!”
許琅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如狼似虎的黑袍軍親兵立刻撲上,將還在發懵的趙德彰和那管事趙福捆成了粽子。
“你...你敢!我姐夫是通判!是朝廷命官!你...你這是造反!”
趙德彰終於反應過來,驚恐地嘶吼掙紮。
許琅翻身上馬,看都沒看他一眼。
“帶上他,去州府衙門!”
“本公倒要問問這位錢通判,他治下的‘樂善好施’就是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