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情緒稍穩的樂瑤公主在暖閣歇息後,許琅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儘,恢複了慣有的、冰封般的冷峻。
他如同出鞘的利劍,大步流星走向書房。
推開沉重的紫檀木書房門,一股清冷的、混合著特殊西域香料的獨特氣息撲麵而來。
一道曼妙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夜貓,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書案前的暗影裡。
正是古麗莎。
她依舊穿著侍女樸素的青色窄袖襦裙,然而那看似普通的布料,卻因極其合身的剪裁而完美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腰臀曲線,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在裙裾下若隱若現,充滿野性的力量感。
蜜色的肌膚在書房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健康而誘人的光澤,高挺的鼻梁,深邃如同綠寶石、此刻卻閃爍著冰冷寒光的眼眸,帶著濃鬱異域風情的絕美容顏上,此刻隻有一片冰封的肅殺與絕對的忠誠。
她微微躬身行禮,動作輕捷無聲。
“主人。”
她的聲音帶著獨特的異域腔調,低沉而清晰,如同沙漠夜晚掠過的冷風。
“說。”
許琅徑直走到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後坐下,指關節習慣性地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桌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在寂靜的書房裡格外清晰。
“雲陽殿下已被移回長樂宮,但…形同囚禁。”
她語速極快,“宮門內外,由竇綸掌控的神策軍分三班晝夜輪守,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弓弩上弦,刀劍出鞘。”
“所有原有宮人,無論品階高低,全部更換,皆是竇綸親自從神策軍親信家眷或死士營中挑選的陌生麵孔,背景乾淨得如同白紙,隻認竇綸令牌。”
“每日所需米糧菜蔬、炭火用度,由指定內侍省宦官在禁軍嚴密監視下送入,任何人,包括後宮嬪妃、宗室親王不得靠近宮門百步之內。”
她修長的手指在咽喉處做了一個淩厲的橫切動作,“違者殺無赦,已有兩名試圖靠近打探消息的低階嬪妃的侍女被當場射殺。”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我們已經嘗試過三次,第一次買通一名負責送炭的內侍省小宦官試圖混入,在宮門處被以腰牌編號不符為由識破,小宦官當場被亂刀砍死。”
“第二次想利用禦花園假山後廢棄多年的一條狹窄水道潛入,水道出口在長樂宮內一處荷花池,但出口處水下被新設了精鋼打造的倒刺鐵網,潛入的姐妹被纏住,觸發機關警鈴,亂箭穿身…”
“第三次試圖重金賄賂新換的守衛小頭目,對方假意應承,設下埋伏,折了我們一名擅長易容的好手。”
“竇綸防的…如同鐵桶,滴水不漏,我們的人根本進不去。”
許琅敲擊桌麵的手指驟然停下。
書房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溫度降至冰點。
長樂宮…那是雲陽經營多年、根深蒂固的核心之地,如今卻成了她華麗而絕望的囚籠!竇綸…神策軍…慶曆帝最鋒利的爪牙!
這哪裡是簡單的軟禁?分明是最嚴酷的隔絕!
隔絕雲陽與外界的一切聯係,尤其是…隔絕與自己的聯係!
他們怕了!
怕雲陽手中殘存的政治資源與自己手中的刀兵結合!
怕這看似穩固的京都皇權,再次天翻地覆!
“好一個任何人不得靠近…”
許琅緩緩起身,走到緊閉的雕花木窗前。
窗外,暮色如墨汁般浸染了天空,皇城方向,象征權力中心的燈火如同繁星漸次點亮。
然而那片輝煌之中,長樂宮所在的方位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籠罩在更深、更濃的陰影裡,死寂一片。
他的目光穿透沉沉夜色,如同冰冷的箭矢,死死釘在那座被重兵把守、如同巨大墳墓般的宮苑方向,聲音冷得能將空氣凍結,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這,是在防我許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