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
老太婆的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擦過木頭,搶在了江霞前麵,接上了秦淮仁的話,說道:“鬼這東西,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她慢悠悠地抬起手,露出了枯槁的手,有點費力地說道:“死而複生的人,命格最輕,陽氣最虛。他身體裡住著個水鬼,就像揣著塊吸鐵石,專招那些水裡的臟東西。尤其是大海,裡麵淹死的人成千上萬,怨氣重得很,他一靠近,那些孤魂野鬼就會被引過來,纏上他。”
老太婆頓了頓,又說道:“你們以為水鬼能護著他?錯了!那水鬼自己就是怨氣所化,他在他身體裡待著,隻會讓他的陽氣越來越弱,越來越招鬼。他一沾水就出事,不是因為水鬼害他,是因為他自己就成了個活靶子,那些水裡的東西聞著味兒就來了。”
蘇晨聽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識地點點頭,看樣子是全信了,恍然大悟一般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叫他水鬼,合著是說他身體裡住著個水鬼啊。”
秦淮仁在心裡撇了撇嘴。
這老太婆說的煞有介事,其實全是歪理,什麼命格輕重,什麼陽氣虛實,全是沒有科學依據的胡扯。趙炳森一沾水就倒黴,說不定是那次溺水留下的心理陰影導致的。
人在極度恐懼後,會對相關的事物產生應激反應,可能會出現心慌、手抖等症狀,嚴重的甚至會引發身體不適,這在心理學上叫創傷後應激障礙,跟什麼鬼神一點關係都沒有。
趙炳森可能就是小時候被水差點淹死,以後見了深水可能有應激反應罷了,至於,他在浙江的平安鎮挨揍,那純粹就是這個好色的家夥自找的。
可他看了看蘇晨,見她聽得一臉認真,顯然是把這些話全信了,到了嘴邊的反駁又咽了回去。跟這些迷信的人爭辯沒用,他們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你說科學道理,他們跟你講鬼神之說,根本說不到一塊兒去。
“那後來呢?”
蘇晨又轉向江霞,再次問道:“趙炳森一直這樣嗎?他身體裡的水鬼就沒再鬨出什麼事?”
江霞歎了口氣,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說道:“後來他長大了,那些怪毛病時好時壞。有時候跟正常人一樣,跟人說笑;有時候又突然犯渾,對著女人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或者蹲在河邊發呆。村裡人都躲著他,說他是陰陽人,身體裡住著兩個魂。”
她端起搪瓷杯,一口氣喝乾了裡麵的水,杯底的茶葉渣隨著動作晃了晃。
屋裡靜了下來,隻有窗外的風聲嗚嗚地響,像是有人在暗處哭泣。
蘇晨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往秦淮仁身邊靠了靠。
秦淮仁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彆害怕,心裡卻在琢磨:趙炳森的怪異行為,或許真的和十歲那年的溺水有關,但絕不是什麼水鬼附身。
等見到趙炳森本人,或許能從他那雙因為習慣騙人而閃爍不定的眼睛裡,發現問題。
秦淮仁跟趙炳森認識也有段時間了,從他說話時不自覺地眉毛上挑總喜歡擦汗這些細微的動作,就知道他是個職業騙子。
真的再見到了他,或許能從這個騙子的身上,找到破局的一些線索,解開這個盤桓在秦淮仁心中許久的謎團。
隻是讓秦淮仁覺得可笑的是,布局者又一次拿出來算命迷信這一套來忽悠自己,秦淮仁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說不準,這個叫趙炳森的跟方欣的父女是一類情況,都是幕後黑手布局中的一個環節,像提線木偶般被人操控著,上演著一出出迷惑旁人的戲碼。
而江霞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眼神裡又泛起了恐懼,心裡忐忑不安。
仿佛那個夏日午後漂在水麵上的屍體,又一次順著記憶的河流,緩緩浮了上來。那具屍體腫脹發白的臉,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讓她渾身泛起一陣寒意。
秦淮仁實在看不下去這場荒誕的鬨劇,他不裝了,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開口說道:“你們都搞錯了,世界上根本沒有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