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城的夜色,像塊浸了墨的錦緞,將世家的陰謀裹在其中。蔡佳軒悄悄貼著潮濕的石壁前行,雄劍在鞘中輕顫,劍穗上的金絲與石牆內的劍氣結界產生共鳴,在掌心燙出淡紅印記——那是謝氏三長老的佩劍“寒蟬”,曾在春宴上斬落過秦淮河的流燈。
“吱呀——”
地窖的木門被劍氣削開寸許,腐木味混著檀香撲麵而來。蔡佳軒屏息望去,七盞青銅燈按北鬥方位排列,照見石桌上堆著的絹帛:最上層是官家的密旨抄本,“查寒門子弟通敵”的朱批格外刺眼;下層疊著偽造的北國文書,落款處的狼毫墨痕還未乾透,分明是謝氏專用的遼東鬆煙墨。
“好個‘私通魏國’。”他冷笑,指尖撫過文書邊緣,忽然發現每幅密信的右下角,都用銀針刻著極小的雲雷紋——琅琊王氏的族徽,卻被刻意淡化,顯然是要將罪名坐實給寒門。
石牆後傳來腳步聲,他旋身藏入陰影,見兩名錦衣侍從抬著桐木匣進入,匣蓋刻著謝氏的九獅紋。其中一人低聲道:“三長老說了,明日祭天便將這些密信公布,屆時連王氏那丫頭,也脫不了乾係。”
“噓——”另一人望向北鬥燈陣,“若讓謝道韞那老婆娘察覺,咱們都得去喂江魚。”
腳步聲漸遠,蔡佳軒現身,以劍尖挑開桐木匣,裡麵竟躺著半枚虎符,錯金紋路正是東晉朝廷調兵所用。他瞳孔驟縮:世族竟私鑄虎符,嫁禍寒門通敵,其心可誅。
梧桐院的更漏敲過三更,王嘉馨握著母親給的碎玉,站在父親書房前。門縫裡漏出的燭光,將王弘業的影子投在窗紙上,正對著案頭的《臣鑒錄》,那是世族子弟必修的權謀之書。
“老爺,謝氏的人剛走。”老仆的聲音傳來,“他們留下的密信,您看……”
“燒了。”王弘業的聲音疲憊不堪,“明日祭天,按計劃行事。”
王嘉馨指尖發顫,碎玉在掌心留下血痕。她忽然想起,幼年見過父親在密室擦拭的寒鐵劍,劍鞘上的雲雷紋與蔡佳軒的雄劍竟有七分相似——那是王氏先祖抗胡的佩劍,如今卻要用來對付寒門。
“夫人,小姐在書房外。”小翠的通報驚破夜色。
顧氏匆匆趕來,見女兒盯著書房,眼中閃過慌亂:“天冷,隨為娘去暖閣。”她忽然瞥見女兒袖中露出的碎玉,臉色大變,“誰讓你去聽壁角的?”
“母親,”王嘉馨握住母親冰涼的手,“我看見密信了,謝氏要借祭天之名,將通敵的罪名扣在佳軒頭上。”
顧氏望向書房,壓低聲音:“不止如此……他們還要趁機清洗寒門學子,明日的法場,怕是要血流成河。”她從袖中取出幅殘破的輿圖,“這是建康城的暗樁分布,為娘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石頭城地窖,蔡佳軒將密信與虎符收入袖中,雄劍突然劇烈震顫——是王嘉馨的雌劍在示警。他望向東南方,見梧桐院方向騰起三朵青鸞狀的劍光,正是他們約定的“危殆”信號。
“轟——”
地窖頂突然坍塌,謝氏三長老的“寒蟬”劍破石而入,劍光映著他嘴角的冷笑:“寒門小子,你以為夜探石城,便能破了世族的局?”
蔡佳軒旋身揮劍,雄劍與寒蟬相交,激起的氣浪震碎北鬥燈。他借著飛濺的燈油,看清石牆上新刻的字跡:“官家禪位詔書,三月後交於劉裕”——原來世族早與劉裕暗通,所謂清查通敵,不過是為新朝登基清掃障礙。
“你以為靠幾封密信,便能揭露真相?”三長老逼近,九獅紋劍穗掃過滿地狼藉,“明日祭天,便是寒門的末日。”
建康城的黎明,在血腥氣中到來。朱雀橋畔的告示欄前,圍滿了指指點點的百姓,新貼的黃紙赫然寫著“寒門子弟蔡佳軒通敵謀反,同黨三百人即日問斬”,末處蓋著琅琊王氏與陳郡謝氏的朱印。
梧桐院的雕花窗內,王嘉馨望著案頭的雌劍,劍穗上的金絲正朝著法場方向繃直。她忽然解下腰間的水蒼玉佩,係上母親連夜趕製的素紗囊,裡麵裝著從父親書房偷出的調兵符拓片。
“小姐,顧夫人說,過了朱雀橋便是謝氏彆院,謝道韞夫人在那兒等您。”小翠遞上鬥笠,眼中含淚。
王嘉馨點頭,雌劍入鞘,劍穗掃過案頭的《詩經》,停在“風雨如晦,雞鳴不已”處。她忽然輕笑,指尖撫過眉間朱砂痣——那是蔡佳軒昨夜用劍穗傳訊時,留下的“法場見”暗號。
法場設在南郊天壇,三百寒門學子被鐵鏈鎖成環形,中央跪著的蔡佳軒,青衫染血,卻仍昂首望著天壇上的世族。王玄齡手持密旨,謝氏三長老捧著虎符,周圍站滿甲士,矛頭都染著晨露,像等著飲血的惡犬。
“蔡佳軒,你私通那北方蠻夷,圖謀顛覆晉室,可認罪?”王玄齡的聲音在天壇回蕩。
“認什麼罪?”蔡佳軒抬頭,望向天壇邊緣的白衣身影——王嘉馨正隨著謝道韞步入,袖中雌劍的清光,與他的雄劍遙相呼應,“是認你們偽造密信,私鑄虎符,還是認你們妄圖借新朝上位,血洗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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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嘩然。謝氏三長老臉色鐵青,揮手示意甲士上前,卻見謝道韞突然上前一步,焦尾琴橫在胸前:“且慢,如此大案,怎可僅憑幾封文書定讞?”她望向王玄齡,“我謝氏願出一人,與蔡佳軒當麵對質。”
王玄齡皺眉,未及開口,便見王嘉馨越眾而出,素紗囊中的拓片飄落,正是謝氏私鑄虎符的證據:“大伯可記得,王氏祖訓有雲‘敦本務實,毋忘黎元’?如今為了權位,竟要血祭三百寒門子弟,九泉之下,如何麵對王導公?”
天壇下的百姓竊竊私語,有人認出拓片上的九獅紋,正是謝氏的族徽。王玄齡臉色青白,忽然瞥見蔡佳軒袖中露出的密信一角,那是他昨夜才令人銷毀的證物,此刻卻在晨光中泛著冷光。
“殺!”謝氏三長老突然暴喝,寒蟬劍直取蔡佳軒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王嘉馨的雌劍已出鞘,九龍劍穗與雄劍的雲雷紋在空中交織,竟形成一道光盾。蔡佳軒趁機震斷鐵鏈,雄劍清光暴漲,將法場的木樁劈成兩半,露出下麵藏著的北朝服飾——正是世族用來栽贓的道具。
“各位請看!”他拎起服飾,上麵繡著的,竟是謝氏三長老的私章,“他們先栽贓寒門通敵,再‘查獲’證物,不過是為了向新朝獻媚!”
天壇上下,一片死寂。謝道韞撫琴而笑:“《周易》有雲‘訟,上剛下險,險而健,訟’,今日之訟,非為個人,為的是天下寒門。”她望向晉恭帝的方向,“官家若在此,怕也不願見世族如此草菅人命。”
晉恭帝的車輦中,傳來一聲歎息。王玄齡望著謝氏三長老慘白的臉,忽然意識到,這場陰謀早已被謝道韞與王氏母女看透,所謂祭天,不過是世族的一場鬨劇。
“全部釋放。”他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不甘,“此案……另有隱情,需從長計議。”
法場的鐵鏈被一一解開,寒門學子們望著蔡佳軒和王嘉馨,眼中泛起淚光。王嘉馨望著遠處的朱雀橋,見母親顧氏正立在橋頭,向她輕輕點頭,鬢邊的木簪,在晨風中搖曳,像株開在霜雪裡的梅。
是夜,蔡佳軒與王嘉馨在謝氏彆院相對而坐,案頭擺著從地窖帶出的密信與虎符。謝道韞輕撫焦尾琴,琴聲中帶著釋然:“世族的局,終究是破了,但更大的風雨,還在後麵。”
蔡佳軒望向窗外的石頭城,那裡的燈火依舊輝煌,卻掩不住牆角的暗潮。他知道,今日的法場之變,不過是世族與寒門之爭的序幕,真正的考驗,還在長江北岸,在那個即將分崩離析的時代。
王嘉馨忽然取出半幅殘錦,上麵繡著的並蒂蓮,正是母親顧氏的定情之物。她將殘錦與蔡佳軒的《水經注》放在一起,忽然輕笑:“所謂冤案,不過是世族手中的棋子,可他們忘了,棋子也能破局,就像這殘錦,終有一日,會拚成完整的畫圖。”
焦尾琴的餘音,混著遠處的更鼓,在夜空中回蕩。建康城的星子,依舊明亮,照著兩個執劍的身影,照著三百寒門學子的歸途,也照著這個即將天翻地覆的時代——在世家大族的陰影下,在寒門子弟的劍鳴中,一個新的紀元,正悄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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