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孰城的更鼓敲過子時，秋風卷著血腥氣漫過城頭。蔡佳軒扶著王嘉馨躲在廢棄的箭垛後，望著城下如潮的雲雷紋旌旗，劍穗在掌心繃得筆直——那是王氏邀請三十六家世族派出追魂使的令旗，每麵旗上都繡著半朵冬梅，正是顧氏舊部的標記被世族篡改。
“他們用顧氏的戰旗。”王嘉馨攥緊雌寒光劍，腕間勒痕與劍穗的金絲摩擦，滲出血珠，“外祖母的英魂，竟成了世族追殺的幌子。”
蔡佳軒望著她蒼白的臉，忽然想起在朱雀巷老宅，顧氏夫人塞給他們的殘錦。展開殘錦，上麵用紫草汁畫著采石磯的布防圖，第三塊磚下的密語“星落石出”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子時三刻，采石磯燈塔三長兩短，是顧氏舊部的接應信號。”
城頭突然亮起火把，謝氏三長老的寒蟬劍映著星光，直指他們藏身之處：“王嘉馨，你以為躲在姑孰城，便能逃出世族的天網？”他抬手，身後甲士舉起弩機，箭頭泛著藍光——是塗了蛇毒的追魂箭。
“走！”蔡佳軒旋身揮劍，雄劍劍穗如青鸞展翅，掃落如雨的弩箭。王嘉馨趁機甩出九龍劍穗，纏住城頭的吊橋繩索，借力躍上飛簷。姑孰城的星鬥在戰雲後隱沒，唯有采石磯方向，有三盞燈火明滅，正是顧氏殘旗的信號。
采石磯的江風，比姑孰城更冷。蔡佳軒背著王嘉馨在礁石間騰挪，聽見身後追兵的馬蹄聲碾碎秋霜。忽然，江心傳來顧氏舊部的號角，卻帶著幾分紊亂——顯然，世族追兵已識破接應計劃。
“佳軒，左麵礁石叢！”王嘉馨指著江心暗礁，那是顧氏戰圖上的“龍吸水”險地，“外祖母說過，此處可借江潮破陣。”
他點頭，劍穗輕點水麵，竟引動暗流，將追來的樓船卷入漩渦。謝氏三長老站在船頭，寒蟬劍劈開浪花：“好個寒門小子，竟能領悟顧氏水戰劍意！”他望向王嘉馨，“你當真要為這寒門子，與整個江南世族為敵？”
王嘉馨按住腰間的水蒼玉佩，裂痕在江水中映出碎月：“世族的敵，是民心的敵。”她忽然拔劍，雌劍在月光下劃出弧線，正是顧氏“驚鴻十三式”的起手式，“而我顧氏的劍，永遠指向欺壓百姓的人。”
激戰中，蔡佳軒忽然看見，礁石上有幅模糊的刻字——“顧氏女將破胡處”，正是外祖母當年的題字。他劍穗一抖，竟將江潮凝成冰刃，仿如外祖母的戰魂附劍，斬落追兵的船帆。
“殺！”追魂使的令旗變換，三十六艘樓船結成“北鬥陣”，將他們困在江心。王嘉馨望著逐漸逼近的甲士，忽然解下顧氏玉玨殘片，拋入江水中：“外祖母，若您在天有靈，便讓這江潮，送我們一程！”
刹那間，江心湧起巨浪，竟將北鬥陣衝得七零八落。蔡佳軒趁機踏劍穗騰空，望見采石磯燈塔亮起三長兩短的火光，卻在此時，一支冷箭從暗處射來，正中王嘉馨後心。
“嘉馨！”他慌忙接住她，見箭尾係著謝氏的金箔，劇毒已順著血脈蔓延。王嘉馨勉強扯出笑容，從錦囊取出顧氏的冬梅帕子，按在傷口：“彆慌，我幼時練過‘冰心訣’，能壓製蛇毒。”
追兵的呐喊聲漸近，蔡佳軒忽然看見，江麵上漂著數具顧氏舊部的屍體，腰間都係著半朵冬梅的腰牌。他紅了眼眶，雄劍劍穗在掌心纏成死結——這是老道傳劍時說的“同生共死”劍勢，不到絕境不可輕用。
“跟他們拚了！”他低喝，劍穗掃過礁石，竟將整塊礁石劈成兩半，江水倒灌進追魂使的樓船，“你說過，要在竹林種冬梅，要教寒門子弟讀書，不能死在這！”
王嘉馨望著他眉間的朱砂痣，忽然想起初遇時，他蹲在廣寒門撿簪花的模樣。她強撐著起身，雌劍與雄劍交輝，在江麵上劃出“顧”“王”二字，正是兩家祖訓的首字，卻在浪花中融成“初心”。
是夜，采石磯的礁石上，染滿了雲雷紋與冬梅紋的血痕。當顧氏舊部的小船終於衝破封鎖，蔡佳軒抱著昏迷的王嘉馨上船，看見她手中緊攥的，是半片從礁石上掰下的顧氏刻字，上麵的“破”字，恰如他們此刻的處境——破世族之網，立初心之旗。
船行至中流，王嘉馨在昏迷中呢喃：“佳軒，你說長江的水，會流到寒潭嗎？”他望著她蒼白的臉，劍穗輕輕拭去她唇角的血跡：“會的，就像我們的劍，終會從江南的風雨，揮向北國的胡笳。”
采石磯的燈塔，在黎明前熄滅。謝氏三長老望著江麵的血痕，忽然發現，那些被江水衝刷的血漬，竟在礁石上形成了雙劍合璧的圖案，如同顧氏女將與寒門劍俠的剪影，永遠刻在了長江的礁石上。
晨霧中的采石磯，血痕被江潮漸漸衝淡，唯有礁石上的雙劍圖案，在晨光中若隱若現。蔡佳軒握著王嘉馨的手，感受著她逐漸平穩的脈搏，望向江北的方向，那裡有更遼闊的天地，也有更殘酷的挑戰。腰間的水蒼玉佩，裂痕更深了，卻始終未斷，如同他們的感情，在世族的追殺中，愈發堅韌。江風掠過，帶走最後一片謝氏的金箔，卻帶不走雙劍合璧的清光，在這星鬥暗淡的姑孰城頭，在這血痕猶新的采石磯畔，正隨著長江水，流向更遙遠的北方，流向那個屬於初心與自由的地方。
喜歡竹杖奇緣錄請大家收藏：()竹杖奇緣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